溫特斯心裡認為既然洛普事務官用這一套沒有得到任何結果,那麼菲爾德中校當然也不會得到更有用的信息。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乾活。
陸軍總部憲兵處的憲兵本質上是衛兵,他們有自己的本職工作——站崗。菲爾德中校大手一揮把人調來碼頭查案,其實侵占了這些士兵們原本休息的時間。
所以士兵們士氣低迷,態度消極,一個個懶洋洋地問詢著碼頭附近的居民和商販。看他們憊怠的模樣,就算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會被漏掉。
菲爾德中校看到士兵的狀態,也明白了這樣查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所以還沒到中午就把憲兵們解散了。
“這樣查下去不行,得想點新辦法。”陸軍軍官俱樂部裡,菲爾德邊吃午餐邊和坐在對麵的溫特斯說。
溫特斯把口腔中的麵包咽了下去,大著膽子說:“您要是想結案,不是也很簡單嗎?”
“哼,他們把臟活推給我,以為我會任憑他們擺布。可老子偏不遂他們的意,一定要查個清楚。”菲爾德既不吃驚也不以為忤,他瞟了一眼溫特斯,問:“倒是你,既然知道我這裡是火坑,乾嘛還要往這裡跳。”
“您在介紹會上說的話讓我很受教育。”溫特斯老老實實地說:“我沒見過能像您一樣能如此平穩控製擴音術輸出的人。我想學習您的魔法技巧,所以就來憲兵處了。”
“想要什麼直接說出來,有點意思。”菲爾德給溫特斯倒了一點淡啤酒:“不過蒙塔涅準尉,你要先想清楚,你想學的究竟是魔法技巧還是殺敵本事。”
溫特斯明白中校在說什麼,法術的難度和法術的殺傷力並不掛鉤。精準地控製擴音術的輸出,實現難度絕對遠高於能震破耳膜的暴音術。
前者是走鋼絲,後者是大錘敲核桃。後者隻需要力量,而前者需要高明的技巧。
“不能都學嗎?”
“哈哈哈,你想想你們這些擅長燃火係法術的施法者,為什麼實戰能力遠遜專精加速係法術的施法者?”
“加速係法術本身更擅長作戰。”
“錯了!是你們學得太雜了。魔法作戰局的培養思路大錯特錯,想訓練出擅長殺戮的施法者,隻教一個法術就夠了。”菲爾德一拍桌子:“燃火係現在有七個法術,加速係隻有三個,飛矢術、馭風術、偏斜術。其中有殺傷力的隻有飛矢術,專精加速係的施法者就練這一門法術殺敵。”
“但我覺得汽化術明明難度更高,威力卻遠不如飛矢術。”
“你也可以去練飛矢術。”
“我不是很擅長加速類法術,哪怕練習再多進步也很慢。”
菲爾德大笑著朝後仰,靠在了椅子背上說:“這就是我讓你想清楚的地方,你想學的究竟是你更有天賦的法術,還是更適合殺人的法術。”
溫特斯咀嚼著這句話,中校的意思很簡單:如果目的是實戰,那去練習最適合作戰的法術,哪怕自己沒有那方麵的天賦。
“你自己好好想想。”菲爾德邊給自己倒淡啤酒邊說:“我可以傳授你我的法術技巧。如果你的出發點是實戰,那最好去和我的副官學。不過他最近在家養病,要等一段時間才會來回來。”
說完,中校把刀叉往盤子裡一放,將剩下的淡啤酒一飲而儘。盤子裡還剩不少吃的,但中校看來沒什麼胃口,他對溫特斯說:“吃完這頓飯,我們去尋幾個碼頭工人和馬車夫問問有什麼線索。”
聽到馬車夫這個詞,溫特斯回想起了家裡的那個帕拉圖人車夫,他立刻和菲爾德中校彙報了馬車夫秘密結社的情報,並說出了自己的推測:“我覺得車夫嘴裡的兄弟會可能幫助刺客處理了馬車,至少聽車夫的意思他們有這個能力。”
“有點意思。”菲爾德來回摸著下巴的胡茬,陷入了思考中。過了一會,他開口說:“你這個思路很好,說不定那些陰溝裡的家夥會知道什麼蛛絲馬跡。”
他抓起帽子起身,催促溫特斯說:“彆吃了。走,咱們去潛民街,不過去之前得先找個人。”
“找誰?”溫特斯趕緊把最後幾口湯喝完。
“找個打手。你一個燃火係施法者,我一個聲音係施法者,實戰有個屁用?潛民街那種地方,來四五個人前後一夾咱倆就全得交代。”菲爾德毫不客氣地把自己也貶損了一通:“所以咱們得找個打手來,我領你去找陸軍總部最厲害的打手!你想學殺人,就得找他學。”
兩人匆匆離開了軍官俱樂部,在菲爾德的帶領下騎馬朝東城區而去。
菲爾德最後停在了東城區貝殼街122號門前,這是一整排由磚石砌成的漂亮房子。一位穿著灰色罩裙、包著綠色碎花頭巾的和藹老婦人為菲爾德中校開了門,老婦人見到中校並不吃驚,顯然菲爾德是這裡的常客。
菲爾德中校彎腰行了一禮,也不寒喧,直截了當地問:“他在家嗎?”
“應該是在睡覺呢。”老夫人指了指樓上。
菲爾德帶了點頭,走進了門。溫特斯跟在後麵,經過老夫人時也彎腰行了一禮。
進入房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短小狹窄的走廊,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吱吱作響,顯然下方的支撐結構需要修繕。
順著樓梯直上二樓,在樓梯的儘頭有一扇小窗,右手邊是一整間寬敞的起居室。暗紅色的牆布上沒有掛任何裝飾品,也沒有普通人家中常見的神龕或是聖母像。一把躺椅被擺在壁爐前麵,因為風的吹動而輕輕搖晃。書桌和茶幾上除了幾個酒杯之外,到處都是喝空的酒瓶。
菲爾德中校看起來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徑直走到起居室裡側的一扇門前,重重地敲了幾下。
沒有回應。
他更使勁地敲了幾下。
還是沒有回應。
他又推了推門。
推不動。
中校退後了幾步,狠狠一腳把門踢開。
房間裡麵一點光也沒有,一股濃重的宿醉味道從房間內部散發出來。菲爾德走了進去,熟練地拉開窗簾、推開木窗。
陽光伴隨著新鮮空氣進入了這個房間,溫特斯這才把房間內部看清楚。
這是一間臥室,麵積不大,一張單人床架在牆角。單人床的側麵貼牆放著一個衣櫃,床位對麵擺著一張書桌。書桌前麵的椅子的靠背上掛著好幾件衣服。
床上還躺著一個人正在呼呼大睡,菲爾德踢門弄出了那麼大的聲音,這人也沒醒。
菲爾德打開窗戶後,光照了進來。但床上這人隻是把被子拉了上去蒙住了腦袋。
“這都中午了,還在睡覺?!”菲爾德對著床上的人說。
但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菲爾德拿起了床頭櫃上的酒瓶,對著光線看了看,裡麵的液體隻剩小半瓶了。
“大白天你就開始喝上了?”中校有些生氣。
床上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菲爾德一把拉開了被子,酒瓶裡剩下的液體都倒在了床上那人頭上。
這個房間的主人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伸手就去抓地上的佩劍。直到看清站在床邊的是菲爾德,才鬆了一口氣,把佩劍又丟回了地上。
房間的主人抬起胳膊聞了聞自己,皺著眉頭問:“你不會是把尿潑到我身上了吧?”
“反正是你自己的東西。”菲爾德聳了聳肩。
房間的主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大聲說:“我現在什麼也聽不見。”
溫特斯看清了這個人的臉,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莫裡茨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