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強攻,但強攻不代表硬上。
在攻擊炮壘前,溫特斯安排士兵返回炮壘邊上的哨位,點起火把向炮壘求援。
剩下的人則埋伏在炮壘和哨位之間,準備伏擊從炮壘中出來的守軍,伺機奪門。
在這片大陸上,沒有哪一類人能比塞納斯陸軍軍官學院出身的軍官更了解城防戰術。因為主權戰爭時期,帝國軍的精銳就是在一場接一場的圍城戰中被塞納斯聯軍殺傷殆儘。
所以城防戰術是陸軍軍校課程的重中之重,依托城防工事,哪怕是再懦弱無力的平民也能換掉三個精銳敵人。
正因如此,在溫特斯看來,強攻堅固堡壘內的敵人是下策中的下策,即便有時不得已強攻,最好也要把敵人引出堡壘,在平地決戰。
炮壘上的哨兵看到了海岸哨位的揮舞的火把,他們還沒有察覺鐵索被切斷。
幾聲喊話也不見海岸哨位回答,炮壘的指揮官決定派幾個人去看看怎麼回事。
一陣躁動後,炮壘大門打開,五個士兵帶著火把走了出來。
當他們離海岸還有十幾米的時候,潛伏在小路邊草地泥潭裡的赫德人撲向了他們,而位置比較靠近炮壘的溫特斯則帶著維內塔士兵衝向了炮壘大門。
五名塔尼裡亞士兵猝然遇襲,甚至都沒來得及逃跑就被撲倒捅死。
炮壘指揮官在壘牆上看到自己派出的士兵被草叢爬出的人乾掉,同時還有數目不詳的人正在朝炮壘跑來。
他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急忙命令樓下的士兵關門。
這座臨時構築的炮壘沒有壕溝,當維內塔人衝到炮壘門邊時,兩扇大門間的縫隙隻剩下不到一指寬,一名維內塔士兵手疾眼快把長矛順著門縫捅了進去。
硬木矛杆被大門擠得嘎吱直響,但卻沒有被壓斷。就此當口,另外幾名拿著長矛的維內塔士兵也把長矛從門縫中插了進去,徹底卡住了大門。
墩堡的大門是向外開,而炮壘的大門是朝裡開。裡麵的塔尼裡亞人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外推,而外麵的維內塔人也拚命往裡推。
幾柄長刀從門縫裡朝著門外捅,離門縫最近的維內塔士兵胳膊、肋下、大腿連中四刀,慘叫著後退了兩步栽倒在地上。
門裡的塔尼裡亞人繼續往外捅,一把刀伸得太長,持刀的手也露了出來。一名原本負責破門的持短斧的維內塔士兵狠狠劈了上去,把持刀的手齊腕砍斷。
雙方都換上長兵器從不到一指寬的門縫中相互戳刺,展開了一場笨拙、滑稽而又無比血腥殘酷的戰鬥。
炮壘內的塔尼裡亞指揮官在看到有人要奪門的時候,就立刻命令敲響警鐘。
警鐘被不要命一般敲響,炮壘頂端點起了三堆烽火,這是約定的求援信號。
聽到警鐘聲,溫特斯明白時間時間不多了,赤硫港的敵人馬上就會來支援。他又急又怒地大喝:“火藥呢?拿火藥的人在哪?”
“來了,長官,來了。”負責搬運火藥的士兵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剛才的突擊中他落在了後麵。
解決了敵人的赫德人也趕到了炮壘門口,見兩方在炮壘僵持,幾名悍勇的赫德人咬著短刀便開始攀爬炮壘的土牆。
炮壘內的守軍也從被突襲的慌亂中穩住了陣腳,開始使用遠程武器殺傷牆外的維內塔人。
帶著火繩槍和弓箭的維內塔人也開始反擊,赫德人把從墩堡中繳獲來的長矛劈斷,當成標槍朝著牆上的敵人投擲。
然而仰攻效果極差,反而是牆上的塔尼裡亞人占儘地利。距離太近了,隻要槍聲響起、弓弦振動,牆外就會有人倒下。西瓜大小的石頭從牆上拋出,閃躲不及的維內特士兵腦袋都被砸進了胸腔裡。
一把奪過裝滿火藥的鐵鍋,溫特斯把鐵鍋放到了門縫邊上插上火藥撚,大喊了一聲:“後退。”
隨後,便使用燃火術把火藥撚點著。
火藥是在墩堡裡搜出來的,然而隻有火藥,沒有密封容器。隻好拿鐵鍋和鐵壺裝著。
眾人見火藥撚被點著,連忙散開。然而隻是藥撚燒儘後,門邊隻傳來一聲悶響,完全沒有爆炸的效果。再一看,不僅連大門,就連鐵鍋都完好無損。
雖然溫特斯用的是窄口鍋,雖然他已經用臨時製成的木塞儘可能密封,然而密封性還是不夠。藥撚引爆的方式、逐次燃燒導致表層的火藥燃氣把下麵的火藥吹散,整整一鍋火藥放了煙花,還不如引爆火藥壺的威力大。
憤怒的溫特斯乾脆放棄了爆破城門的想法,這次他直接換成了綁著鐵釘的火藥囊。
火藥囊也是墩堡火槍手的裝備,不是用牛角、而是用皮革縫製而成,為了增加殺傷力。溫特斯在在火藥囊外麵綁了幾圈鐵釘。
這次溫特斯直接把軟囊從門縫裡塞了進去,他沒有再使用火藥撚,而是直接全力發動了燃火術。
與火藥撚逐層引燃不同,燃火術直接作用於整袋黑火藥,吸收了大量能量的黑火藥突破了能壘,瞬間燃爆。
“轟”的一聲,火藥囊猛地爆炸,綁在火藥囊外麵的鐵釘被火藥燃氣推動,朝著四麵八方激射。
一枚鐵釘從門縫中飛出,在溫特斯頭上犁出了一道血溝。而門內的情況隻會比門外更慘烈,門縫裡傳來一片慘叫聲,向外推門的力量驟減。
“聽我口令!一起撞門!”
維內塔眾人合力朝著大門猛撞上去,炮壘的大門終於被攻破。
牆上的塔尼裡亞人意識到炮壘大門被攻破了,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十夫長你帶兩個人把門軸毀了,其他人跟我來!”溫特斯抽出戰刀,第一個衝進了炮壘。
維內塔士兵和赫德人都袒著左臂,衝進炮壘後見到不袒左臂的人就殺。
通往炮壘二層的走廊空間太過狹小,根本就沒有閃躲的地方。後麵的人頂著前麵的人,前麵的人無處可去隻能你一刀我一刀的對拚。
不光是維內塔人和赫德人,就連塔尼裡亞人也殺紅了眼,雙方頂在最前排的人一麵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一麵朝著敵人身上捅去,或是被捅倒。
前麵的人倒下,立刻就有後麵的人跟上。
古帝國人的方陣戰術會不斷替換最前排的士兵,但現在的士兵已經不再接受這種訓練。
在這種血腥的絞肉戰中,他們隻能廝殺到死,而如果戰鬥這樣繼續下去,所有人都會死。前排的人一個個倒下,暫時還安全的後排就會變成前排。
戰鬥進行到這個程度,決定勝負的不再是技戰術,變成了意誌和兵力。就看哪邊神經夠粗大,哪邊能多堅持一分鐘;如果兩方都不怕死,就看哪邊人多。
不過能容納三人並行的走廊裡,溫特斯的戰刀都已經卷刃,砍在敵人身上就像一根鐵棍。
他的四肢已經多了四五處刀傷,如果不是常年練習劍術的本能保護了他,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溫特斯已經開始變得麻木,他不再亢奮,不再緊張,甚至不再害怕,隻是機械式地架開揮來的武器,然後再反過來朝著對方的肩頸劈砍。
施法者、軍官,這些身份都沒有任何意義。絞肉機裡不需要軍官,也不需要施法者,隻需要肉。
這個小小的走廊吃進去活蹦亂跳的人,再吐出血肉模糊的屍體。
溫特斯不知道自己砍倒了多少個人,但他的確能感覺到自己正在往前推進,而敵人正在逐步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