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悄悄注視這對姐妹的其他人看來,年輕女孩子們正在打鬨嬉戲,沒有什麼比這個更美好的事物了,凱瑟琳更是愈發明豔動人。
樂隊忽然奏起歡快的前奏,任誰都能聽出下一曲是縱情歡樂、熱情洋溢的曲子。
“呀!是《看!那個水手喬尼!》。”凱瑟琳突然萬分驚喜,她快活地把安娜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跳舞呀!安娜!縱情跳舞呀!跳到不能動彈為止吧!這首曲子必須得跳舞!不跳太可惜了!來呀!”
前奏一響,男士就可以邀請女士跳舞了。
在納瓦雷姐妹身旁虎視眈眈的男人們便急不可耐地前來邀請這兩位女士跳舞。
自信或是莽撞的男人們搶著來邀請凱瑟琳,絕大部分碰了一鼻子灰。沒來邀請凱瑟琳的人則是覺得競爭者太多……安娜小姐也不錯嘛。
凱瑟琳很快就選好了舞伴,在離開前她最後咬著耳朵對安娜說:“安娜,姐姐,相信我,如果哪個男人給你寫那麼短的信,他肯定沒有很喜歡你。我收到的情書都是寫滿幾大張紙,還會噴上香水。不值得為這種用一句話打發你的家夥牽腸掛肚,好小夥子還有很多呢!來跳舞吧!”
原本就有些失魂落魄的安娜被這一句話打得心神動搖,整個人幾乎陷入呆滯。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答應了誰,反正被一個自己不認識的男士牽進了舞池。
整首《看!那個水手喬尼!》期間如同木偶的安娜隻是在下意識配合對方的動作,頻頻出錯,踩了好多次舞伴的腳。
一曲結束後,安娜的舞伴彬彬有禮地把她送回了座位,絲毫不介意安娜幾次踩到自己,和顏悅色地邀請安娜再跳一支舞。
然而當他抬頭看到安娜的臉時,卻發現納瓦雷小姐滿臉淚痕,止不住地抽泣著。
舞伴也有些慌了神,他拿出手絹遞給安娜,但安娜卻沒有接受,隻是把頭埋進了扇子裡,雙肩還是止不住在顫抖著,顯然還在哭。
舞伴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更感覺到背後其他人指指點點的目光,他趕緊告辭留安娜一個人在大廳的角落。
海藍市的議員米德見舞會的氣氛已經足夠熱烈,該是時候進入主題了,便走進舞池,用湯匙敲了敲手裡的杯子。
清脆的敲擊聲傳遍大廳,熱鬨的舞會一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靜靜等著米德議員開口。
“海藍可是好久沒這麼熱鬨過了。”米德議員笑著說。
大家都拍手稱讚,大廳裡響起了掌聲和熱烈的歡呼聲。
米德議員等安靜下來後,繼續說道:“看著孩子們的舞蹈,仿佛又回到了我年輕的時候,我們那個時候可玩得更凶呢。”
又是一陣更熱烈的歡呼聲,有人大聲起哄道“米德先生,跳一個!”
“想要我跳舞,那必須得是最漂亮的女伴才行,不過我還是得先說正事。”納·貝·米德清了清嗓子,高聲講演道:“首先我們得感謝此地的女主人,納瓦雷夫人!正是納瓦雷夫人慷慨地承辦了這次募捐舞會,我們才能有機會重聚一堂,讓海藍又找回了生氣和活力。”
一陣掌聲響起,納瓦雷夫人微笑著頷首示意。
“塔尼裡亞聯合會無恥地偷襲了我們,此時此刻,我們優秀的子弟正在群島上奮勇殺敵,為我們討回血債。年輕人正在為我們犧牲,而我們也希望儘自己的努力為他們做一些能做到的事情。”
米德停頓了一下,富有感染力地揮舞著胳膊講演:“所以,此刻的我向諸位請求,請求諸位捐出自己的首飾。不是我在請求諸位做犧牲,是我要諸位的首飾嗎?不是!是維內塔在請求諸位做犧牲,這種犧牲比起我們前線的勇士們而言是微不足道的。
耳墜戴在女士們耳垂上,多好看呀!鐲子戴在光潔的手腕上,多美呀!但這些黃金和寶石可以換成子弟們的糧食、彈藥和藥品。在座許多人的兒子、丈夫、兄弟都在前線浴血拚殺,我們捐出自己的首飾,他們就能少流一點血。來吧!從我開始!”
米德議員演講的最後一部分已經被暴風雨般的掌聲和歡呼聲所淹沒。
每一位來賓收到的請柬上已經說明這是一次為前線募捐的舞會,大家來的時候已經提前有了準備。
兩位仆人舉著一個大號的銀質托盤,米德摘下自己的純金的袖口和勳章放進托盤,大笑著走到納瓦雷夫人麵前邀舞。
納瓦雷夫人抿嘴笑著,大大方方地摘下了自己耳環、胸針、手鐲和項鏈,把手搭在米德議員的手上,走進了舞池。
“換一首曲子!”米德議員衝著樂隊喊道:“《丹尼拉·庫波爾》!”
歡快、激烈、明亮、吸引人的《丹尼拉·庫波爾》如瀑布般從樂器中傾瀉而出。
納·貝·米德拍了兩下手掌,開始跟著節奏踏起拍子、扭轉腳步跳起了“特列帕克舞”。
誰也想不到這個快六十歲的老頭子居然真的能跳得這麼好,而且跳得還是激烈、華麗的特列帕克舞。
但作為米德舞伴的納瓦雷夫人跳得比米德還要好。
年輕人從沒見識過納瓦雷夫人的舞技,因為自從丈夫過世後納瓦雷夫人便再未再踏足過舞池。
今天晚上,這對舞者讓所有人大開眼界。
不光是賓客,大廳的門口甚至擠滿了仆人的笑臉。一邊是男仆,一邊是女仆,他們都來是來看跳得高興的米德議員和納瓦雷夫人。
來賓中的男士們爭先恐後地摘下戒指、袖扣、勳章放進托盤,然後走到心儀的女士麵前邀舞。
被邀請的女士則笑著取下耳環、項鏈、手鐲、發釵放到托盤裡,和男士相伴走進舞池。
這種氣氛下沒有女士會拒絕邀請,凱瑟琳高興地接受了一位之前她曾經拒絕過的男士,其他人隻得扼腕歎息。
每當一件捐獻品落入托盤,都要引起一陣喝彩和歡呼。
舞池裡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但哪對舞者也沒有米德和納瓦雷夫人奪人眼球。
安娜開始變得彷徨不安起來。眾人注意力集中在米德身上時,安娜悄悄擦乾了眼淚。
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身上隻有一副耳環。不是因為她沒有首飾,而是因為她今天根本沒有心情打扮,所以隻隨便戴了一副耳環了事。
不過這裡是她家,她從小在這裡玩到大,對於這個大廳的每一處角落都了如指掌。
眼見還沒有人邀請自己,安娜悄悄退出人群,從大廳角落推開一扇暗門離開。她快步返回了她的房間,準備取一些首飾再回去。
但當她打開衣櫃時,她看到了溫特斯送給她的那把佩劍,那把很俗氣的金鞘劍。
“如果哪個男人給你寫那麼短的信,他肯定沒有很喜歡你。”
凱瑟琳的話在安娜如同魔鬼的低語一般,在安娜頭腦中回想。
頓時,安娜的眼淚一下子繃不住流了出來。
安娜抽泣著拿起金劍:“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什麼是父親的遺物,都是假的!都是在騙人!你根本就沒喜歡過我!”
憤怒和怨恨充斥著她的內心,安娜把“金劍”用力摔在了地上。報複那個人的想法不可控製地抓撓著她的心臟,她撿起“金劍”朝著宴會廳走去:“你送給我,我再把它還給你,兩清了!”
安娜邊走邊哭,越生氣便哭得越傷心。宴會廳的音樂聲越來越響亮,暗門就在眼前,推開門前的一霎那,安娜卻猶豫了。
晚宴上的初遇,求畫時的爭吵,在衛兵涼廊拌嘴和甜酒,在議會廣場後學劍,往事一件一件浮現在她眼前,那個人的麵孔開始變的模糊。
她有些記不清那個人的五官了,但她卻又清晰的記得那個人,同時無比思念他。
安娜抱著“金劍”無助地在暗門後的角落縮成一團,止不住地抽泣著:“壞東西……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又在哪裡?”
所以溫特斯·蒙塔涅現在在哪裡?
他在塔城城門前的三角堡,維內塔人離城牆最近的據點。
他仔細地將配槍擦拭了一遍,又將鋼錐和佩劍打磨的無比鋒利,最後他又檢查了一遍火藥,確保沒有受潮、沒有分層。
把這些都做完之後,他仍然無法靜心入睡。
身邊的莫裡茨少校倒是在大頭兵響亮的鼾聲中睡得很香。
溫特斯實在是睡不著,便披了件衣服起身走上了三角堡頂層。
經過連續的增高作業,這座三角堡已經達到了結構能夠支撐的高度上限,和城牆等高。
現在站在三角堡頂上可以平視城牆,再加高就必須得加大底麵積,否則夯土便會垮塌。
不過比較有趣的是,守軍也沒閒著,守軍也在城門處修建了木製的崗樓,加高城牆,同時阻隔三角堡的視野。
三角堡頂上的哨兵見到溫特斯上來最開始沒認出軍服,等看清溫特斯的臉後,慌忙敬禮。
溫特斯默默注視著黑暗中的城牆,上麵有兩點火光,似乎是守軍哨兵在抽煙。
“明天,這一切就都能結束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