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在森林的深處的深處、人類尚未能夠踏足的地方、那片金頂之下的巍峨群山中還有更多的巨型猛獸?
難不成這兩次遭遇隻是一個開始?
想到此處,溫特斯不禁打了個寒戰。他突然意識到雖然兩頭凶獸伏誅,但狼鎮民兵不能就此解散。不僅不能解散,民兵訓練必須常態化。
而且還要設立武器庫,購置一些“真正的武器”。如此一來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時,狼鎮人就不必再用標槍和馬刀對付上古猛獸。
否則當他離開這個崗位後,萬一又有獸災出現,米切爾鎮長一個年過半百的人想要完全重新組織民兵隊會非常困難。
更何況應對這次獸災的大功臣——老獵人拉爾夫已經不在了。這個邊陲小鎮的人又能去哪裡再找一名施法者軍官呢?
溫特斯把上述想法告知吉拉德後,取得了吉拉德的讚同和大力支持。吉拉德·米切爾鎮長不僅支持民兵的常態化,而且大力建議在狼屯鎮組建正式的治安衛隊。
對於一座城鎮而言,治安官和治安衛隊是必不可少的執法力量。治安官一般是全職,衛隊成員可以是全職也可以是兼職,具體如何取決於城鎮的規模和財政預算。
狼鎮的情況比較尷尬。說它是一座城鎮,它的常住人口不到十人,隻有一橫一豎兩條土路,並且沒有城牆。
順帶一提,在通用語中鎮民市民
ur
這個詞彙由城牆
urg]這個詞彙延伸而來,鎮民市民也就是居住在城牆裡的人。
熱沃丹市狼屯鎮什麼都沒有,但法律意義上來說狼鎮還的確是一個“城鎮”。隻不過在溫特斯赴任之前,它既沒有治安官,也沒有治安隊員。
所以在吉拉德兼任鎮長、駐鎮官兩職時,鎮政府幾乎沒有任何執法能力。
哪怕隻是要處理類似“伐木工和村民打架鬥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吉拉德都得提著馬刀親自出動,不然就得去杜薩村找自己的老下屬們幫忙。
而且實際上“伐木工和村民打架鬥毆”這類破事還很頻繁,幾乎每周都會發生一次,老米切爾鎮長被搞得不厭其煩。
甚至就連剛到任沒多久的溫特斯也遇到了一次,河東村的幾個年輕人被揍得鼻青臉腫。當時溫特斯忙著防備獸災,把兩方各訓誡了一番就都放走了。
為了實現讓狼鎮成為一座真正的繁榮市鎮的願望,吉拉德·米切爾非常希望能夠成立一支正式的治安衛隊。
在他看來治安衛隊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沒有。保證治安才能吸引更多人常住鎮中心。衛隊成員最好是全職,兼職也沒關係。
米切爾鎮長還主動提議幫助溫特斯解決預算的問題。鎮裡直接出錢武裝、雇傭一支治安隊。
新墾地派駐軍官的權力很大,鎮長的權力同樣很大。帕拉圖議事會隻管收稅,隻要下麵能把稅繳上來其他就都無所謂,鎮長幾乎擁有帝國包稅官一般的權力。
不僅如此,因為一切產權歸屬陸軍,新墾地的老百姓幾乎乾什麼都要繳稅。進山打柴要交稅、下河摸魚要繳稅、設網捕鳥要繳稅,如此種種不一而足。而且這些稅都是在基本的農業稅和人頭稅之外的稅務。
例如獵戶一家,他們除了要交人頭稅、道路稅,在山裡打獵也是要繳稅的,他們每年需要提供八張鹿皮、八張狐皮的實物作為狩獵稅,或是繳納三枚大銀幣。
再說米切爾家,米切爾家有一艘小船,那不管吉拉德米切爾打不打漁,都得繳納漁業稅。
這些額外賦稅一年一繳,而且其中有些必須要繳,例如柴火稅。農夫哪怕是一整年就隻燒自家秸稈也要繳稅,簡直成了變相的人頭稅。
聽到瑞德修士閒談起這些“苛捐雜稅”時,溫特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帕拉圖新墾地的稅賦和維內塔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彆。
維內塔共和國的統治階級對於鄉村地區幾乎是放養狀態。商人共和國骨子裡精於算計,習慣把一切東西都放在天平上稱量,看什麼都是一門生意。
商業共和國需要的是貨幣,是真金白銀,是能拿去貿易的貴金屬。除此之外,共和國還需要人力和物資供應,用於維持貿易艦隊和城市手工業。
而農民手上最缺的就是貴金屬,小戶人家是攢不下什麼錢的。農夫之間的交易常年用“以物易物”的方式進行。最小的小銀幣對於農夫而言“麵值”都過於大了,必須得切成更小片才能在農村使用——也就是“銀角子”。
所以在維內塔共和國的統治者看來:從農民身上刮錢的成本實在太高。每從農民身上刮一枚銀幣,就要花兩枚銀幣在負責鎮壓農民的常備軍身上。
虧啊!太虧了!這簡直是板上釘釘要虧到姥姥家的買賣!
而且頻繁的農民叛亂還會破壞對城市的物資、人力供給。
所以維內塔共和國的鄉村地區的稅務以實物稅為主,督政府隻管按年收稅和剿匪(因為土匪會搶劫固治道上的商隊,對於生意非常不好)。
尊貴的維內塔商業共和國的一切財富都在城市、城市和城市。
城市才是關鍵,隻要城市能源源不斷獲得物資和人力供應,農民是死是活?維內塔執政官其實並不是很在意。
不過也正因如此,維內塔共和國的農民稅賦也是諸共和國中最低的,農民每年按定額繳納糧食上去就行了。
其他時候?彆搞事情,自生自滅就好。[注:但是維內塔共和國的農民也享受不到任何公民權利,例如不能在城市裡攜帶武器。
“這還不反嗎?這也能忍嗎?”溫特斯難以置信地對老托缽修士說:“要這種稅賦加到維內塔農民頭上,海藍城都能被叛匪點著。”
“小子,你覺得杜薩克乾是什麼用的?新墾地的每一個鎮子裡都有一個杜薩村,你覺得帕拉圖議事會為什麼要費儘心思這麼安排?為什麼是杜薩人吉拉德·米切爾來當這個鎮長?”瑞德修士眯起眼睛,微笑著拍了拍溫特斯的肩膀:“你呀!太年輕,太天真[tooyoung,toosile]。”
“呃……難不成杜薩克是專門用來鎮壓農民的?”溫特斯簡直快被震撼到語無倫次:“但我看狼鎮杜薩村和其他幾個村子關係還可以呀?”
“還可以嗎?”老修士笑眯眯地問:“真的還可以嗎?小子,我就說你政治嗅覺遲鈍,你還不信。把你這身武藝勻一點到政治上,你還算個可造之才。”
“還……可以……吧?”溫特斯也被問得支支吾吾地,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兩個新教徒村的確對杜薩人比較不友好,另外兩個村的態度現在想起來也有些微妙。”
老修士哈哈大笑:“這就對啦,政治就是很微妙。你知道其他四個村背地裡怎麼稱呼杜薩村嗎?”
“不就是叫杜薩村嗎?”
“錯啦,他們叫‘韃靼’村。韃靼,蠻夷、茹毛飲血者也。”老托缽修士繞著腦袋抑揚頓挫地念了幾句古文:“懂了嗎?”
“唔……”溫特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狼屯的幾個村子之間的關係其實算是不錯啦。”瑞德修士輕笑了一聲,美美地抿了一口米切爾家釀葡萄酒:“吉拉德·米切爾這個人雖然看起來粗莽,但是大智若愚,頗知寬政之道。其他幾個村子不交稅也打漁、獵兔,他隻當沒看見。其他幾個村偷墾邊邊角角的土地,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米切爾家還有個‘賢內助’,各村之間的關係自然就比較緩和。新墾地像狼屯這樣的小鎮一抓一大把,有人秉政以寬,就有人秉政以嚴。我走遍了新墾地的每一個小鎮,說起過於嚴苛的地方,屠村慘案我可是也見過!苛政猛如虎,從遠東到近東再到此地,天下之大,莫不如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