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鎮的傷口正在逐漸愈合。生活仍要繼續,人們漸漸不再主動提起那些遇難者,似乎用這種方式就可以把痛苦遺忘。
獸災從人們腦海中鮮活的記憶開始一點點向老人口中的褪色故事演變,溫特斯把這些都看在眼裡。
他拜訪了每一個死難者的家庭,體驗到冷眼和仇視,也受到過感激。他永遠無法彌補親人離世對於家屬的創傷,他隻能儘一切努力撫恤死傷者的家人。
對比之下,組織常備民兵的工作簡單輕鬆太多。
溫特斯以駐鎮官身份把禮拜日的射箭訓練改成民兵訓練。
各村男丁上午到鎮中心參加主日禮拜,中午和下午接受軍事訓練。
因為初衷隻是防備獸災,不是要讓民兵上戰場。所以溫特斯製定的訓練科目不包含隊列、方陣之類的內容。就隻是簡單的武器使用訓練,加上溫特斯總結的一些針對猛獸的戰術訓練。
老獵人不在了,溫特斯原本想讓民兵每周在本村附近的林地巡視一次。
但他考慮到巡邏、站崗是最需要毅力的工作,長期下去民兵肯定無法堅持。所以他隻能是囑咐進山打柴的民兵平時多留意林子裡的情況。
治安衛隊的籌備則更加順利,因為溫特斯意外發現錢的事情完全不是問題。
因為狼屯鎮雖然常住人口不到十個,但在程序上它是無可置疑的“城鎮”。所以並村設鎮後,每年收繳賦稅的兩成會作為鎮政府的財政經費。
而狼鎮的鎮長又驚人的廉潔,溫特斯這輩子都沒見過吉拉德·米切爾這麼清廉的公務人員。
米切爾鎮長吃在自家、住在自家、騎的馬是自家的、馬吃的草料也是自家的,連書記員都由米切爾夫人下嫁時帶來的管家潘維切兼任。
除了冬天雇周邊幾個村的農夫把土路修補修補以外,吉拉德當了十幾年鎮長就沒有其他花錢的地方。
噢,除了最近多的一項開支——給瑞德修士發抄寫員的薪水。
管家兼抄寫員兼會計潘維切把賬目做的非常工整,鎮政府經費的使用和盈餘一目了然。
這些年來的盈餘積攢成了一筆不大不小的錢,置辦一小座武器庫綽綽有餘。溫特斯也沒打算把治安衛隊弄得很大,一個十人隊在他看來都有些多了。
[注:十人隊滿員隻有八人,十人隊是習慣稱呼
更何況本質上作為“包稅官”,米切爾鎮長理論上有權力向狼鎮人征收一筆額外的“治安稅”。
但鑒於狼鎮良好的財政狀況,暫時用不著出此下策。
在溫特斯和五個村子的村長分彆商議並取得理解之後,狼屯鎮治安衛隊的事項很快就確定了下來。
狼屯鎮下轄五個村子,溫特斯會在每村各挑選一人作為兼職衛兵。
兼職的衛兵也有一份薪水,他們不脫產,隻要需要他們的時候提供服務。例如在禮拜日時協助維持秩序。
平日裡兼職衛兵仍像其他農夫一樣留在本村生活,順便負責各村日常治安。
溫特斯還會再挑選幾個人作為脫產的全職衛兵,全職衛兵的人選就不限定在某個村子裡,溫特斯一言而決。
全職和兼職加起來,衛隊的總人數不超過一個十人隊[八人],即最多有三名全職衛兵。
就像老神棍說的:大家都不滿意,但大家都還能接受。所以到最後也沒人反對溫特斯。
溫特斯其實覺得三個全職衛兵都有些多,因為他平日裡都在鎮公所。有一名施法者軍官坐鎮,實際上根本不需要任何衛兵,蒙塔涅少尉一個人就能擺平一切。
即便考慮到有一天他回維內塔,鎮上有一個或者兩個全職衛兵也就夠了,而溫特斯已經有了很合適的人選。
……
“我?您要我去鎮上當衛兵?”小馬倌安格魯瞪大了眼睛,臉上的青腫現在還沒消退。這半大小子啞著嗓子叫道:“長官,您彆逗我玩啦!”
“我不是在開玩笑。”溫特斯拍了拍小馬倌的肩膀:“馬倌總不能一直乾下去吧?當衛兵不耽誤你授田。你可以在鎮上先乾著,乾到二十歲,等一期服役回來後也可以繼續乾。我和米切爾鎮長說好了,會給你保留這個職位。”
溫特斯原本就很喜歡眼前這個熟知馬性的小馬倌,因為這小子總讓他想起巴德。更彆說獵熊一戰小馬倌救下他的性命,更讓他想找機會表示感謝。
安格魯低頭看著腳趾,小聲哼哼著說:“其實……其實我就是喜歡當馬倌。”
“嗯?”溫特斯不解:“為什麼?”
按瑞德修士的說法在杜薩人的社會中馬倌的地位不算高,多數時候是受了罰的杜薩克或是不能上陣的杜薩男人被指派當馬倌。
“因為當馬倌可以隨便騎馬,能騎馬我就夠開心了。”安格魯小聲哼唧道:“我自己沒有戰馬,要是不當馬倌我就騎不到馬了,所以我不想去鎮上當衛兵。”
溫特斯笑了:“小子,能騎馬就夠了?”
“就夠了。”小馬倌聳了聳肩。
溫特斯想了想,決定換一個方式說服小馬倌:“你們杜薩克服役是要自備戰馬對吧?”
“當差的時候上頭會給一筆買馬錢。”安格魯小聲回答道。
“那筆錢夠買戰馬嗎?”
安格魯垂下了頭,聲音更小了:“不夠。”
“那你怎麼辦?你沒有戰馬、沒有裝備,不能去……”溫特斯停頓了一下:“……當差,你還能領到授田嗎?”
安格魯不再說話,半大小子心智尚不成熟,被幾句話說得幾乎快要哭了出來。
溫特斯趁熱打鐵道:“你當馬倌是沒錢領的,但是在鎮上當差有薪水。到鎮上當差你可以把薪水攢下來,雖然暫時不能隨便騎馬。但等你到二十歲的時候,你攢的錢加上發給你的買馬錢應該就夠買一匹戰馬,你就能去當差。等一期服役回來領到授田,那時候你就是真正的杜薩克,有自己的土地、戰馬、家庭……”
安格魯“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點頭答應了去鎮上“當差”。
“你小子哭什麼?”溫特斯無奈地揉了揉小馬倌的頭發:“又不是再不讓你上馬鞍了,我可以把紅鬃借你騎嘛。”
“我娘……”安格魯抽抽噎噎地:“……我娘去世的時候就在盼望著我成為杜薩克,我原本以為我這輩子都成不了杜薩克的……”
溫特斯也有些傷感,他捏了捏小馬倌的肩膀,沒說什麼。
“還有……長官……”安格魯使勁抹了兩把眼淚:“你不要太累到雷日克了,要把它照顧好。特勒青沒了,來年村裡馬群的種馬就隻有雷日克……可你一點也不愛惜它……”
“我不愛惜紅鬃……”溫特斯被氣到發笑,一巴掌拍在小馬倌的腦瓜殼上:“那紅鬃以後就給你照顧,你到了鎮上以後就專門給我養馬!”
溫特斯隻打算在鎮上安排兩名全職衛兵,小馬倌安格魯占了一個位置,而另一個人選他也已經早早決定好。
小獵人貝爾被溫特斯從林間小屋裡帶到了鎮上,成為了狼屯鎮衛隊的第二名正式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