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京大學的物理係地下實驗室裡，量子模擬陣列的六邊形艙體正在嗡鳴，林小月將玉琮碎片嵌入艙體接口時，暗紫色的電弧突然在艙壁遊走，映得滿牆的薛定諤塗鴉如同鬼影幢幢。這台由核磁共振儀改造的“時空諧振器”正發出垂死般的哀鳴，也是沒辦法，畢竟是用國家重點實驗室淘汰的零件拚湊的，連散熱風扇都是從舊服務器上拆的。
“生物電共振率923。”林小月盯著全息屏上跳動的波形，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殘影，“你的線粒體正在和商朝祭司跳貼麵舞呢。”
李凡癱在鈦合金實驗台上，右臂皮膚下凸起的青銅色血管正緩緩蠕動。他舉起胳膊對著頂燈，血管紋路在冷光下泛出金屬光澤：“這算中西醫結合療法？你們理科生真會玩。”話音未落，一團量子雲從肘關節滲出，凝成微型哪吒虛影，混天綾纏住他的手指比了個中指。
林小月將神經傳感器拍在他胸口，吸盤像水蛭般吮吸著李凡的肌肉：“安靜，你的腦電波震蕩幅度夠煮一鍋量子混沌湯了。”傳感器陣列突然爆出火花，李凡的肋骨在透視屏上投射出甲骨文投影——天命歸墟，字跡滲出血色。
這時，實驗室的led燈管突然頻閃，玉琮碎片在接口艙內高頻震顫，震波掀翻了一排試管架。紫色電弧順著地縫爬行，所過之處浮現出商朝祭壇的虛影，青銅鼎中沸騰的黑液裡沉浮著現代芯片殘骸。
“諧振坐標鎖定！”林小月的聲音帶著顫音，全息地圖上浮現出經緯網格，“北緯3476°，東經11435°——”
“說人話。”
“陳塘關舊址，誤差不超過三個足球場。”
話剛說完，李凡的右臂突然痙攣，血管紋路暴凸如青銅鎖鏈。他抓起實驗台上的鑷子，嘗試著戳了戳手臂，金屬尖端在觸碰皮膚的瞬間熔成鐵水：“三個足球場？你管這叫誤差？”
接口艙突然炸開，玉琮碎片懸浮空中，裂紋中滲出瀝青狀物質。液體在半空凝成張教授的臉，眼窩處旋轉著雙縫乾涉圖，張教授張嘴，用一種沙啞得怪異的聲音說道：“容器已就位……”
林小月抄起滅火器噴射，白霧中傳來嬰兒啼哭般的尖嘯。李凡的視網膜上突然浮現金色倒計時——04:12:37。他摸到實驗台下的《混元訣》殘本，封麵燙金符文與血管紋路共振，青銅色順著脖頸爬上耳垂。
“我看起來像不像青銅鼎成精？”他扯出個僵硬的微笑，耳釘已鍍上銅綠。
“閉嘴！”林小月將諧振器的電極貼在他太陽穴，“這不是實驗，是給你續命！”她突然壓低聲音，“玉琮能量正在吞噬你的海馬體……除非反向定位能量源頭。”
量子諧振器啟動的轟鳴聲中，實驗室的電子鐘突然逆時針飛轉。李凡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玻璃牆上分裂，幻化成一個披甲執戈的商朝武士正從鏡中凝視他，腰間玉佩刻著與玉琮相同的卦象。
“等等！”他按住林小月的手腕，“要是我腦漿被煮成豆腐腦……”
“那就證明你腦細胞量子態穩定。”她拍下啟動鍵，聲音卻放軟半分，“活下來，我給你申請科研事故賠償金。”
強光一瞬間爆發，吞沒視界的刹那。然而，李凡卻好好的，隻是實驗台上的《封神演義》突然無風自動，哪吒插圖的混天綾滲出瀝青，在書頁間蝕刻出陳塘關的地形圖。
在李凡和林小月都沒有注意的一個角落，安全門外閃過張教授的灰布衣角，那老頭的青銅匕首在地麵拖出蜿蜒血痕，彙成八個甲骨文：天道無常，截教永昌。
特藏室的黴味裡混著鐵鏽腥氣。李凡摸黑撬開通風管柵欄，落地時踩碎了一地玻璃渣——鉛製保險櫃的門像被巨獸撕開，鋸齒狀裂口泛著青銅鏽色。月光從氣窗斜切進來，照亮牆上用黑液寫的甲骨文倒計時：酉時三刻，天命歸位。墨跡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在磚縫間爬行出蛛網狀的血色紋路。
李凡掏出紫外線手電掃過牆麵，倒計時的筆畫突然扭曲，滲出瀝青狀物質凝成箭頭，指向《道藏》書架後的暗格。
暗格裡躺著半截青銅匕首，刃口刻滿與玉琮相同的卦象。李凡伸手的瞬間，值班學生管理員的手電光突然掃進門縫：誰在那？！
查資料的！他抓起《南華真經》擋住臉，道友，貧道夜觀天象……
少扯淡！管理員是個紮臟辮的女生，耳釘在黑暗中閃著冷光，張教授讓我鎖門，你——
金屬刮擦聲驟然炸響，保險櫃深處傳來指甲撓動聲，頻率與李凡的心跳共振。管理員的手電突然爆出雪花噪點，光束中浮出張教授半透明的臉：出去。
女生尖叫著後退，手電筒啪嗒摔在地上滾進角落。李凡閃到暗格前，卻發現青銅匕首不翼而飛。牆麵的甲骨文倒計時突然活了過來，黑液順著磚縫爬行，在書架間織成一張黏稠的蛛網。
你以為自己真是天選之子？張教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老頭灰布長衫的下擺滴著黑液，青銅匕首正抵住李凡後腰，三十年前我妻女被天道吞噬時，我也這麼天真。
李凡反手將《抱樸子》砸向老頭麵門，然而書頁卻在空中燃燒成青白色火焰。
張教授揮袖撲滅火團，袖口露出的手臂已爬滿青銅鱗片：三十年前我們五個人觸碰封神劄，隻有我活下來——因為我把他們獻祭給了天道。匕首突然刺入書架，暗格裡彈出一卷焦黑竹簡，現在輪到你了。截教符咒不是幫仙界，是給天道戴鐐銬！我要讓那些神仙嘗嘗被凡人算計的滋味！
竹簡展開的刹那，特藏館的溫度驟降。李凡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竹簡表麵分裂，正被商朝武士虛影吞噬。而管理員妹子卻在這時突然從角落衝出，抄起滅火器砸向竹簡：你們搞玄學的能不能尊重下消防條例！
乾粉噴湧中，李凡視網膜上的倒計時突然加速。他瞥見竹簡裂縫裡夾著半張泛黃紙片——是林小月的筆跡：「能量錨點需拓撲反轉，用克萊因瓶模型……」
謝了妹子！他扯下紙片踹翻書架，古籍如雪崩般傾瀉。張教授在書堆中嘶吼，青銅鱗片被《道德經》灼得冒煙。李凡衝出特藏室時，管理員正用手機錄像：我要發抖音！標題就叫《圖書館夜驚魂》！
走廊的聲控燈逐一亮起，又在李凡跑過時接連爆裂。玻璃碎片雨中，他摸到褲兜裡多出的青銅匕首——刃麵映出脖頸蔓延的青銅紋路，像一條絞索緩緩收緊。
手機突然震動，兩條推送並置彈出：
【燕大校務】今日古籍館電路檢修，請勿靠近（發送時間18:00）
【未知號碼】酉時已至，陳塘故道（發送時間17:00）
遠處實驗樓頂的避雷針引下一道紫色閃電，空中浮現出由電弧組成的甲骨文：歸墟。李凡抬頭時，看見每道閃電中都蜷縮著透明人影——正是竹簡裡那些被吞噬的考古隊員。
李凡握緊匕首衝向實驗樓，而此時玻璃幕牆上映出三重身影：現代裝束的他攥著手機狂奔、商朝武士舉青銅鉞劈開空氣、第三道影子纏繞量子雲，麵容酷似哪吒。
殘陽如血，酉時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