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壇酒隻被拎在手中,周屍的視線轉向了木亭中豎著的一根棍子。
一根銀晃晃的長棍,兩端微粗,棍體上繪刻著如雲朵如魚鱗的暗紋,棍子中間紋路最密,兩端則逐漸稀疏,形成一種奇異而勻稱的美感。隻是看著,就已經能夠想到手心的肌膚觸碰到棍體的時候,會有多麼恰如其分的舒適。
周屍想到,就做了,他的手已撫在那根棍子上。
方雲漢看他這樣子,晃了晃手裡的酒壇,道:“聽說你是周家的老祖宗,這根棍子是周家的人帶來的,你用著應該也順手吧。”
周屍點點頭,他忽然想到,在這根棍子旁邊一定還有一具殘缺、乾癟的屍體,隻不過他並不想問那具屍體如何了,隻是忽然揚起了左手的酒壇。
無味的酒水像一股清澈的溪流,全部湧入了周屍喉嚨裡,他沒有呼吸,似乎也不必吞咽,那酒水便直接從喉入腹,等到流動的酒水變成斷斷續續的點滴,空了的酒壇被他左手控製著磕在自己的牙齒上。
巧妙無比的力量掌控,讓堅硬的四根尖牙一起折斷,變成與其餘牙齒同樣的高度,斷裂的尖端混著最後一口酒吞入,周屍甩手扔掉了空的酒壇,拔起了那根棍子。
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當他再次張口的時候,斷裂的牙齒已經再次長出了幾分尖銳的模樣。
“哈,真的是,隻要不是徹底的死去,就還有餘力不竭啊。”他用一根手指敲了敲尖牙,向方雲漢笑道,“酒已喝完,話卻還有一句。”
“你我今日一戰,既要有唯一的勝者,也要有無遺的死者。”
這不是因為自身已經非人而心存死誌,準備赴死,而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對方,唯有致死的決戰才算是真正的傾力。
如果今天是方雲漢死了,那麼周屍理所當然的會活下去,坦然的扛著這份最強的榮光,直到下一個更強的出現。
區區變成活屍算得了什麼,哪怕是變成一灘爛泥,若不敗,就不死!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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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從短暫的語句中就已經感受到了一切未出口的決意,方雲漢即刻回應,他的身體如一團柔雲卷動,直接在那欄杆上站了起來,破了一個洞的白袍下擺又在風中展開。
他背對滄海天霞,手中酒壇一舉,“不憂生,不憂死,這才是我要的,千年傳說,冠絕之戰。”
啪!
木樓外,周屍那個空了的酒壇從半空中砸落到大廳的屋頂上,順著屋脊滾動,再落到寨子前麵的地麵,碎了一地。
碎裂的聲響如同一聲戰鼓,敲在所有圍觀者的心上。
這些仰望著、期望著這場戰鬥的人之中,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此時站在那最高處的兩個人,都不是什麼純粹的武術家。
他們,一個是做任務練級一樣得來的這一身武功,不是用從小到大那麼長的時間花在武功和招法的磨煉上,雖然經曆的危險,需要的勇氣都不少,甚至短短幾個月內所需要做出的各種決斷,已等同於平常一生的魄力,但卻總似乎顯得並不是那麼辛苦。
另一個,則是死後被人祭煉,逐漸獲取了身前的記憶,作為“周海皇”武術招式,都在逐漸的恢複,但是本質已經截然不同,光是肉體愈合能力這一項上,他就不知道比生前的自己高出多少。畢竟當初是人,現在不是人。
用晝夜苦練、百年不輟的武術,對抗從其他世界得來的神功絕學。
用人類的體質,對抗幾乎沒有要害,徹底超越了凡俗的怪物。
看起來都很不公平。
但他們不在乎。
這種事情,根本無所謂。
不會因為自己那天大的幸運,而感到羞慚、心虛,從而矯揉做作的收手留招。
不會因為要憑苦練的武術,去對付從未見過的神功,而感到不滿、嫉妒,像個每天沉浸在哀怨之中,彆的什麼事都做不成的頹喪者一樣無病呻吟。
即使角色對調,他們兩個的心態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甚至,即使他們之前沒有在營寨中的那一場遭遇,隻是萍水相逢,路邊初見,這一場戰鬥也必定會發生。
因為今天本來就是爭奪最強的一天。
如果你我已經相遇,還連那些東西都看不破,放不下,拋不開,那才是真正不配參與這場戰鬥。
歲月將會銘記,這是安遠十二年的六月初二,大暑,辰時將至,太陽正在大肆揮灑這一天最後的輝烈。
此時的太陽光底下,這裡的海島叢林裡。
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
但最強的隻能有一個。
那就可以打了。
那將是最沒有純度得武術對決,這會是最純粹的武者之戰、強者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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