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十三限仍沒有死在這一刀下。
那一刹那,他運用獨門絕技“分身化影大法”,影子裡麵似乎飛出了另一個元限,主動迎上了刀氣,被一分為二,以身受劫,保住了元十三限真身。
方雲漢一刀之後,已不再贅言,看元十三限未死,立即飛身襲來。
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以方雲漢的速度來說,不過是一晃眼,但就在這一晃眼裡麵,元十三限一手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喝三聲。
“破!”
“立!”
“箭!”
那些如同發光雲霧噴射彌散出來,屬於元十三限的功力,驟然縮回了他體內,竟然不依穴位、經脈而行,像是直接從毛孔之中回到體內。
這些力量在他身體裡的運行路線已經完全改變。
這淡金麵目,身子雄魁的偏激酷殺之輩,說了把大破當大立,居然真就在生死大敵麵前廢了一回武功。
其實他這是被譏諷而憤恨到失去了理智的行為,如果有一百個人學他這麼做的話,估計就要死上一百個。
然而,他真就成了。
他遍及周身八萬四千毛孔舒張,腦子裡也似掃清了塵埃,扯斷了金繩,砸碎了玉鎖,茅塞頓開。
三層高的木樓本來已經被劈成兩半,向著南北兩側分開,可是破而後立的元十三限雙腳各自踏在一邊,猛然向中間一合,整座木樓通體被一股無處不在的大力貫通,隨著他雙腳的動作,竟又合並起來。
這一座樓分而後合,堅如磐石,整座樓亦形如一箭。
方雲漢飛襲而來的一刀,離元十三限還有三尺,刀尖居然頓在半空之中。
元十三限腦後發絲也凝在半空,右手向上,左手向下,麵目僵硬,整個人如同一尊生來就連接在這座樓上的雕塑。
他氣貫三層樓,合樓如箭,已人箭合一,也人樓一體,固若金湯。
半空之中漸漸有淡金光華浮現,如同一個中空的金色光柱,把樓和人籠罩在其中。
方雲漢的刀就斬在這光柱表麵,一時之間居然半分也砍不進去,元十三限臉上已經露出要放聲大笑的神情,卻見方雲漢也大笑一聲。
“好!”
轟!!!!
一笑之後,元十三限麵前三尺以外的空氣,就全被白茫茫的暴亂氣流所覆蓋。
一聲又一聲的氣爆音爆轟鳴不絕。
混亂翻滾的白色水汽之中,隻有一點刀鋒的痕跡留在那金色光幕,清晰可見。
方雲漢嘴角噙笑,舞刀如輪,長刀在自己身體周圍四麵八方不斷閃爍突擊,無論從哪一個方向砍過來,回環再擊,每一次刀鋒的落點,都在他第一刀擊中的地方。
他借著每一刀砍在金光之上反震的力量,就能夠維持自己的身體懸空,長久不向下墜落,甚至也不怎麼向後拖延,而是將每一次的反擊力道都轉化方向,疊加到下一次揮刀之中。
眨眼之間,方雲漢已經一氣對著那片金光砍出了一百零一刀。
他的內力不見衰弱,甚至連精神也沒有衰落的跡象,刀法之中包含的破殺千軍,十蕩十決的意誌,始終維持在頂峰。
仿佛他每次出刀的消耗都不是從自己體內扣除的,而是直接從虛空之中產生、借用。
以實借虛,以虛馭實,刀鋒揮過之處,一圈圈的音爆白汽擴散,如同一場密集的落雷,轟轟之聲,讓所有正在這邊趕來的人聽的心旌搖亂。
元十三限則在這如雷刀聲之中,臉色漸漸暗淡,質感薄弱,因為強練錯亂經文而變為淡金色的臉部皮膚,都逐漸退去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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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部前方三尺出的金光,已經在向內凹陷,呈現出一截刀尖的形狀。
第一百八十道雷聲響過,滿空噪音一收,方雲漢從滾動的白汽之中落下。
他這一次,是緊貼著那層金色的光幕墜落,沒有落在十步外的屋頂上,而是直接落在院中。
啪!
一雙雲紋黑靴落地。
籠罩了木樓的金光在同一瞬間潰散。
三層高的樓,也隨之嘩啦坍塌。
不錯,並非轟隆的聲響,而是嘩啦一聲。
一大堆建築材料從高到低的垮塌,卻沒有發出那種震撼人心的墜落重聲,而是顯得很輕薄,仿佛那不是一堆名貴木料、磚瓦,而是一堆枯朽的爛木頭混上一些發硬的麵餅墜落下來。
那些瓦片也都是直接墜下,碎裂,再粉碎,甚至沒有正常建築垮塌的時候,建築殘骸互相碰撞,迸濺橫飛的場景。
那些東西就這麼枯敗的、聽天由命的垮了。
天上白汽未散,地上煙塵四起,但是那朗月夜色已經換回了黃昏光景。
一片稀裡嘩啦的響聲,元十三限從廢墟的中心處站起,站直了身子,麵向方雲漢。
嗚嚕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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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房梁因為元十三限起身的動作,傾斜著滾動起來,滾到方雲漢腳下,碰了一下他的腳尖,立刻從中斷開,露出裡麵如同棉花一樣的木絮。
“好剛猛的刀勁。”麵色雪然的元十三限看見那個木頭,臉上有了幾許恍惚之色。
那一個木頭已經揭示了剛才那一場激鬥的深層交鋒。
元十三限人樓合一,方雲漢就用了整整一百八十刀,把整棟樓的每一塊構建,每一根木頭內部纖維都以刀勁震入,攪的稀爛。
“但我還是不明白。”
元十三限繼續開口說話,七竅之中都有粘稠的血液湧出。
那一棟樓被震得稀爛,而他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十二正脈,奇經八脈,也絕不比那個木頭的情況好到哪裡去,他還能站著,也是一個奇跡。
他甚至還在思索,“柔不可持,剛不可久,亢龍必定有悔,一樣東西爆發出了最強的力量之後,絕不可能隨便再爆發出第二次,否則的話前一次就稱不上最強,這才是物性自然,天地至理。”
元十三限滿臉血跡,引亢道。
“可你為什麼一百八十刀,每一刀都能夠保持在自我的頂峰狀態?”
“因為虛實之變。”
方雲漢提著刀的右手放在身後,左手握住有些脹的右手手腕,右手上的青筋緩緩消下,剛才那一百八十刀,也是他入此世以來的最高傑作,也是他第一次將人物模板的一門武功,從招理上推導到隱約超出原版的程度,而不是像以往那樣光靠多門功力堆砌。
他心中正自舒然,不吝於稍作講解展示。
“人練刀入門須有法,但天地包羅萬象,想要暗合天地之妙,卻要忘法,求取無法之境。”
“隻是,無法是虛,是思想之體悟,對現實的乾涉有限,有法才是實,所以隻有虛實結合,以人法,連接實地、虛天,才是天地人三才合一,三界一體的……”
“天下不敗之刀。”
元十三限聽罷,身子一顫,七竅之間流血量突然增大,簡直已經像是連接著哪裡的水管,頃刻之間就染紅了胸前所有衣物,還正在向下蔓延。
“虛實。”他一張口,血流更急,語音略見含糊,切齒憤然,臉上又浮現出怨天不公之色,“是了,心本是虛,何必過份求實。我剛才就是差了這一點,否則我就不是人樓合一,而是馭樓為箭,出神殺心!”
“我又是差了一點,每次都是緊要關頭錯過。”
這浴血的人瘋豪一樣的吭哧笑著,身體一顫一顫的笑著,血眼凝望方雲漢,手指極其吃力的抬了一點,指向他,“假使我剛才已經悟通這一點,你還有其他辦法接下一箭嗎?”
“剛才我說了,世上沒有如果。”方雲漢提刀向前,“世上也沒有假使,你該上路了。”
“大指空,頭指風,中指火,無名水,小指地。禪慧輪智識,情定蓋力行,忍念光願想,戒進高方受……”
元十三限突然開始念出一段段經文。
這經文之中都是一些古怪比喻,深奧詞彙,常人聽了,不知所雲,習武之人聽了不明所以,大德高僧聽了也要不以為意。
可對於剛好接觸到當前某種關口的方雲漢來說,卻是字字珠璣,與自身體悟,互為映證。
他輕咦一聲,“這就是山字經?”
“這不是山字經,這是我的經。”元十三限已經念完兩百餘字,自傲道,“待你練成,不妨以這段經文催發一箭,看看能不能殺了今日的你。”
方雲漢一怔:“你就為了這個,把畢生絕學、剛有的領悟,交給一個今日初次相見,正要動手殺你的人?”
熱忱於武道的人,方雲漢已見過不少,出現這種事情也不算奇怪。但元十三限這樣的人,在現在這樣的人生階段做出這種事,就真是奇哉怪也。
“哈哈哈哈,我非常人也,豈能讓你料到!”
元十三限狂態畢露,他平生之中因怨恨而狂,因傷心而狂,竟隻有這一次,狂的順心了些。
原來這是放下,這是自在。
可惜今日我不曾勝!
“還有,今日,不是你殺我。”
他像是要把這句話刻在空中,鐫在世間,一句字字吐血,一指自點心囗。
轟然一聲,血色煙塵,元十三限,粉身碎骨。
他寧可死在自己手中,就算今日不死,沒有遇上這個敵人,他朝異日,他也隻想選擇這樣的死法。
我身唯我戮,死也烈然聲。
方雲漢靜了會兒,看著那些血色的霧氣被他護體真氣排開,從兩邊退避。
一聲太息入耳。
諸葛神侯在蒼梧侯府外抬起一隻手,像是要接住那隨風而來的血色一樣。
然而,天公莫測,偏有逆風卷來,那一片血霧也像是厭惡著諸葛正我,咻然遠離了他,消散於天地。
諸葛愣了片刻,唯有歎笑。
方雲漢舉步走來,眉間情緒清淡如風,隻道:“他的屍體沒了,六合青龍呢?”
“或死或擒。”諸葛神侯道,“你要?”
方雲漢看著那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界麵,一手抬起刀來,豎在身前,目光從刀柄掃視到刀尖,哼笑道:“當然是繼續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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