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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東海郡落了今年以來的第二場雪。
雪花從早上,大約在人們剛吃了早飯的時候,就開始飄揚起來。
天上落了雪,蒼穹之間卻見不到太多陰雲,雖說也見不到太陽,可這天上地下,總是比往日裡,多了一份明澈均勻的冷白亮光。
白雪蓋在早已有些凋殘的樹葉,花叢間,從邊邊角角處透露出幾分不一樣的顏色,無論是土壤、青磚,還是欄杆外的荷塘,任何一種色調,都顯出彆樣的純淨。
身上暖和、有閒心亂逛的人,見著這樣的景致,就一定會覺得賞心悅目。
紫雲則在雪中練劍。
方雲漢不在府中的時候,她本來就極其清閒,於是,所有的時間都被她用來練功。
聞雞起舞,晝夜吐納,風雨無阻。
她在方雲漢第一次遠行歸來的時候,得了大氣磅礴神功,第二次,得了神劍訣。
一段時間下來,神劍訣那些簡單的外觀動作,在紫雲手中從生疏到熟練,論道其內中的神意,雖然還遠遠稱不上一個絕字,卻至少已經可以算是,得了初學者最需要卻又往往最難做到的
——穩。
院牆四合,輕雪漸疏,一點點觸之即消的白,落在她尚存著幾分稚氣的眉間,不曾開封的鐵劍平舉,指著牆角的一顆老樹,沉腕一遞,就是一道輕微的撕裂聲。
老樹橫枝之下,用細麻繩吊著十張宣紙,朝向紫雲的那一側,有九張紙上,已滿是被鐵劍尖端戳出來的孔洞,但是最靠近樹身的那一側,那最後的一張紙,始終不曾被擊破。
鐵劍收回的時候,這張紙也被帶動,晃了晃,紫雲等待著它晃動幅度漸小,但還沒有徹底停止的時候,又一劍刺去。
如此往複。
劍身在前麵九張紙之間,來來回回,依照著常人幾乎看不出半點變化的軌跡,一絲不苟的前進,收回。
每次刺劍向前時,那速度與沉默的氣勢,都給人一種不但要將十張紙擊穿,更要深深釘入樹身的感覺,卻終究會在觸及第十張紙的時候,在那比發絲更纖薄、更脆弱的毫厘之間收住。
三百次刺劍後,前麵的九張紙實在是已經起不到半點防護的作用,稀碎的紙屑灑落在地麵積雪上,幾乎混成一色。
紫雲暫停了今日的練習,鐵劍向下,刺在院中,人則回到了走廊中,坐在小火爐旁,拿一塊手帕擦了沾雪的頭發。
“呼。三百次仍然沒有破,總算又有進步了。”
往那最後一張完整的紙上凝視片刻,紫雲拿起火爐邊的一個小罐子,淺紅色的藥膏被一根手指勾出,塗抹在右手手腕的位置。
藥草的苦香氣,夾雜著一點很難察覺的、骨粉獨有的微腥,味道不算衝鼻,卻也覺得稱不上好聞。
但是,這種藥塗在手上的效果,卻是立竿見影的,剛才放下鐵劍時,那少許酸痛,眨眼間就被溫熱的感覺緩解。
塗藥這種事,已經駕輕就熟,紫雲揉著揉著,就有些走神。
咻!
啪!
破空聲入耳的時候,紫雲尚未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已先揮手擊中了來襲的物體。
她是在走神的時候被驚動,下意識地用上全力,大氣磅礴神功的內力,使她秀氣緊致的拳頭,在揮擊出去的時候,蕩出一層微渺氣波。
而來襲的物體出乎意料的脆弱,幾乎還沒有真正碰上拳頭,就被氣勁擊碎,散落滿地白點,有的還濺上了旁邊的柱子。
原來隻是一團鬆散的雪。
紫雲意識到隻是一個玩笑,又揉了一下手腕,起身道:“誰……世子?!”
方雲漢站在走廊轉角的地方,笑道:“我回來啦。”
紫雲小跑過去,停在與方雲漢相距僅有一小步的位置上,身子前傾了一下,卻又穩住,笑著重複了一下:“世子,你回來了。”
方雲漢這一次離開的時間,比從前那幾次,要顯得更加漫長,但是長羅侯府中的人,好像都已經適應了他這種生活節奏。
方平波見他回來,情緒就不曾像前幾次那麼激動了,隻是開心了些,紫雲現在也是這樣。
本以為小姑娘會抱上來的方雲漢,心中就帶著一點“突然意識到自家孩子長大了”的微妙感覺,主動伸手拍了拍紫雲的肩膀,說道:“幾個月不見,厲害很多了呀。”
“因為世子隻是跟我鬨著玩吧,而且,我都沒有提前發現那隻是一團雪,出了這麼大的力氣。”
紫雲回頭看了一眼柱子上的雪點,有些微懊惱,又很快拋在腦後,轉向方雲漢說道,“世子回來還沒吃飯吧,我去廚房看看。”
“不用。”
方雲漢轉頭看著院中雪地上立著的那柄鐵劍,回憶著剛才紫雲刻苦中仍然帶著一些雀躍的神情,說道,“你果然很喜歡練武啊。那以後就專心練功吧,不用分心在這些事情上麵。”
紫雲的劍法已算是入門,內力更幾乎可以說是小有所成了。相比於方雲漢去北境之前的時候,進步絕不算小了。
其中大半的功勞,都要歸結於這些混入了變異生物原料的藥物。
不過那也是因為她練的確實刻苦,可以將自己體內的藥力完全消化,才不至於出現虛不受補,藥毒積聚之類的跡象。
拿剛才也見過麵的方平波來對比,他身為長羅侯,各類資源取用比紫雲還要方便得多,本身又曾經由方雲漢親自大費元氣,為他洗筋伐髓,至少在內功方麵的資質比紫雲隻高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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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就無法在武功上,做到像紫雲這樣熱衷,所服用的補藥到了一定的量之後,需要很長的時間來化解藥力。
方雲漢:“而且我待會兒就要去一趟玄武山,在那邊吃午飯,晚上才回來。”
玄武天道的總部所在之處,本是一座無名山丘,但如今,已有許多人以“玄武”二字稱之。
“哦。”
紫雲乖順的點點頭,垂在頸側的頭發,因為她的動作微微彎曲,襯得她的臉龐更加柔軟,她又嘿笑了一聲,“可就算我覺得練武很有……唔,有勁!同時,我也還是很喜歡研究糕點的。”
比方雲漢矮一個頭的姑娘仰起臉來,明眸燦然,故作忐忑的說道,“我的愛好,世子不會不許吧。”
方雲漢拿她沒辦法,落在她肩頭的手指抬起,在她臉側輕戳一下,應允道:“你喜歡的,都可以做。”
紫雲可不懂得什麼見好就收,立刻舉起手掌,道:“那我也要跟你去玄武山。”
方雲漢當然隻有答應。
他帶著紫雲往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被方平波截住。
“哎,門外那個小姑娘,我跟她聊了聊,很不錯呀。”
方平波把方雲漢拉到旁邊的院子裡,兩人獨處,悄聲說道,“不過你要讓她進門的話,是不是也該讓紫雲一起……”
“慢!”方雲漢豎起手掌,打斷了一臉慈愛微笑的老父親的話,眉頭緊鎖,訝異道,“你怎麼忽然就想到那方麵去了?”
“哪裡忽然了,這不是理所當然嗎?你也這個年紀了,跑外麵一趟,帶回來一個小姑娘,還讓我要怎麼想?”
方平波不滿道,“我可早就期待含飴弄孫的生活了。也不叫多,先把這兩個娶了,總不在話下吧。”
方平波與亡妻感情甚篤,喪妻多年,府中連個妾室都沒有,但這老侯爺內心深處,卻很希望讓自家兒子早早成婚,開枝散葉。
前些年不提,是因方雲漢自從診出重症,身體太差,彆說多娶幾個了,隻怕他行房的時候一個激動就死在當場,如今他既然康複,方平波心裡那些念頭就又鼓噪起來。
“紫雲,我隻當她是很小很小的妹妹,至於尹小草,我對她有彆的安排,大約也可以說是當徒弟輩來看,你以後千萬不要再把她們兩個往這方麵想了。”
方雲漢搖搖頭,道,“我還沒遇上什麼特彆喜歡的,現在談這個也太早了。”
見方平波還要再說的樣子,他連忙補充幾句,道,“況且我現在事情很多,也沒有這個空閒。等稍微安定一些,不用你說,我自己就去找了。”
方雲漢也是無奈,想不到,前世他出了學校,還在家裡混了兩年,都沒被父母催過婚,而今生,居然在這個年紀就被長輩催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