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的死法其實無傷氣血,而跟他對戰的那個人,卻留下了血腥味。”
月神纖長的手指有些顫抖,散去了印法之後,雙眸湛然,斬釘截鐵的開口說道,“他一定也受了傷。”
雲中君晃了一下腦袋,終於回過神來,緊切地問道:“那我們……”
“陰陽家數百年來的最高使命,不過就是追求天人極致,追求天書的奧秘,既然已經到了這裡,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放棄了。”
月神注視著山頂的方向,說道,“我們即刻追上去,還有一搏的機會。”
她剛說完了這句話,看向上方的瞳孔便驟然一縮。
一股幽藍色的霧氣映在了眼中,那道光霧,是從山頂上升起的,以讓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一下子彌漫開來,遮蔽山水,擴散到近前。
月神和雲中君隻覺得周深的景色一陣浮動,等他們各自想要施咒驅散這種躁動感的時候,卻又覺得眼前一花。
一片海浪起伏的景色,橫陳於眼前。
身後,那些工匠舵手的聲音傳入耳中。
他們兩個,居然已經回到了蜃樓的邊緣。
月神看著眼前遼闊的海域,望不見半點山嶽的影子,她難以接受的縱身飛上蜃樓的高處,環顧四周,卻再也看不到那三座仙山到底去了哪裡。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的!”
畢生的追求就在眼前了,一眨眼卻連整座山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受到這樣重大的刺激,饒是月神這樣的心智,也被打擊的有些不能平靜。
她口中念念有詞,一道道咒語向著四麵八方揮散出去,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這種狀態下,她沒有能夠發現,在蜃樓的一角,有一道原本不屬於這裡的身影,也已經登上了樓船。
方雲漢一手撫著欄杆站定,另一隻手裡,捏著一塊石板,耳中還有小黎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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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子我會照顧好它,送他去它該去的地方的。”
那個聲音忽然間又變得成熟起來,隻是一點點音色的變化,卻讓人完全無法再與那個稚嫩的少女聯係在一起了。
“小道士,你的福德可都是伴隨著職責的,責任很重哦,如果還想有再會的一天,就多多保重吧。”
隨著三座仙山消失,這一片海域上,籠罩的獨特氛圍散去,朗朗月空,原來已經到了明月在極西之處的時候,東邊泛起了一抹曦白。
桑海城,秦皇的住所之中,一場夢境也終於到了尾聲。
“……不但天書不曾得手,你也不能回來了。”
夢裡的嬴政在聽到了東皇太一講述的情況之後,已經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也許是在消化這一次失敗所帶來的繁雜情緒,但是他除了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之外,意念、表情都沒有顯現出半點消沉的跡象。
隻剩了一縷意念飄在夢中的東皇,離死亡越來越近,但在夢裡,他還能悠閒地捏來一個茶杯,靜靜看著杯中不曾浸泡任何茶葉的溫水。
也許是離死太近了,東皇的心態也有了少許的變化,他問了一個以前從不會問的問題。
“陛下,你後悔嗎?”
嬴政知道他在問什麼。
這些年來,因為有雲中君一直幫嬴政調養身體,煉製出種種珍稀的丹藥,雖然不能長生,但是卻能讓他青春永駐,至少活到九十歲容顏不變,也不是難事。
可惜,東海這一行的過程中,要借他的帝王氣數,抵抗龍鯨異種冥冥之中的蠻荒氣概,已經使他的壽數折損了許多。
既然天書不能帶回,雲中君隻怕也不能從仙山上獲得更多藥材,重新煉製對嬴政有用的丹藥,這個自號始皇帝的男人,可能隻剩下幾個月,甚至還不到一個月的壽命。
嬴政淡然道:“你不是一向覺得,後悔都是無用的情緒。”
東皇太一笑道:“那隻是我這樣認為罷了,殺死我的那個人並不這樣認為。今天再看一看,陛下也絕不是我這樣的人吧。”
“後悔麼?”嬴政當真露出了一點沉思的表情,最後搖了搖頭,“或許有吧。朕是不世之人,卻也是人,朕更失望於,沒有機會去看一看天書能給朕什麼樣的答案。”
東皇太一道:“始皇帝以下,萬世功業,這種事情的答案我也非常好奇,不過我曾經考慮過,也許天書給出來的答案,會是陛下能做卻不願意去做的事情呢?”
他說著,卻又自己搖了搖頭,“這種事情現在再說,完全沒有意義了,想不到臨死了,倒是變得多話起來了。”
“人死,也可以不算死。”
嬴政忽然說道,“太一,陰陽家會存在下去,大秦也會存在下去,隻要存在過,就永遠不可能徹底的死亡。”
東皇太一說道:“存在於曆史?”
“不,存在於真實。”
始皇帝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他在鹹陽城中的那尊帝座。
他道,“大秦從來不僅僅隻是一個名號,即使朕死之後,有那個萬一,大秦的名號在某一個年月中,為新的名字所取代,他們終究也要繼承大秦更多的東西。”
“大秦,本就是這八百年來最新最盛之物。”
“朕來過這世間,任何人,都是朕的後繼者。”
秦始皇睜開眼睛。
夢境的天地在那一刹那間不複存在,夜晚的世界已經離去。
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射下來。
他披袍端坐,隻不過是在這一夜之間,年輕的麵容已衰老許多,烏黑的發絲變得霜白一片,依舊坦然。
“宣扶蘇,李斯,蒙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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