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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
蟬之聲。
蟬聲響徹。
聲傳彙玉城。
古人詠蟬,曰:“蟬聲以動容,德人以象賢。故潔其身也,稟君子達人之高行,蛻其皮也,有仙都羽化之靈姿。”
“候時而來,順陰陽之數,應節為變,寄藏用之機。有目斯開,不以道昏而昧其視,有翼自薄,不以俗厚而其真。”
這“知了”“知了”的聲音一傳出去,所有聽到的人,先覺得身上一陣煩惱的燥意,就像是提前一個月感受到了盛夏之時的滋味。
不過,在須臾之間,眨眼之際,空中的微塵尚未墜落,又是一股幽寒冷靜,徹底壓過了燥熱,降落在心頭。
這彙玉城的官衙之中,駐紮了八百名精兵,原本都已經被剛才高保家弄出來的動靜驚起。
他們口中呐喊著圍攏過來,卻又都在即將到達這一個場地邊緣的時候,被蟬的叫聲貫徹身心。
熱冷交替之間,眾人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寒毛倒豎,悚然止步。
因為這數百人的動作同步的停頓,一時間,好像這整座府衙都隨之靜滯了。
天空之上,懸停在日頭中的那道身影,展翅之後,忽然消失。
地麵上的高保家,突然縮身一滾。
他一個胖大的身子,沉重的軀體,在這一縮之下,好像陡然間就成了一個圓滾滾的軟球,掛在了大盾中心的位置。
接著,他這個縮成了球似的身子一擰,整麵大盾就在上下四方飛速運轉起來。
因為高保家的這麵盾牌舞的太圓潤了,乍一看去,就像是穿著衣服的肉球外麵,又裹上了一層大鐵球,然後這個碩大的鐵球,就在原地轟轟轉動。
一個換血境界的大拳師,如果擅長刀法的話,一把刀舞起來,就能做到潑水不進。
一桶水潑過去,一滴都灑不進去。
這是何等周密的招數。
但是,就算是那樣潑水不進的刀法再密上十倍,也絕對比不上此時高保家的防禦密度。
“大鐵球”轟隆隆的響聲裡,東邊忽然有一道細微的光痕閃過。
兩米多高的銀白大球似乎整體震了一下,隨之向西邊一彈,地上碾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碎裂的磚石帶著不下於弓弩的力道,濺射出去。
但是那些碎石,還沒有飛出鐵球周邊六尺的範圍,又紛紛在無聲之中被切開,多出一道道如同鏡麵一樣平整的切口,直到碎成粉末。
石粉彌漫之際,遍布在空中的一條條細長刀痕,才在這些昏暗粉末之中被襯托出來。
就光是銀白大球旋轉的這一會兒時間裡麵,周邊六尺,至少已經有五百多道筆直的刀痕,縱橫交錯,錯落有致的密布在每一寸的空間裡。
每一條刀痕,看起來都像是繃緊的釣魚線那樣纖細,但其中蘊含的,是隨便一條刀痕放出來,都足以切斷半尺粗細熟銅柱子的極銳鋒芒。
每一條刀痕消失的時候,又立刻會有新的刀痕補上,出現在新的方位,織成一座十死無生,隨滅隨起的絕命天牢。
那個銀白大球轟轟轉動,滾來滾去,粗獷的震動聲響之中,夾雜著數不清的金鐵交鳴,卻始終闖不過周邊六尺的界限。
忽然,球體之中發出一聲暴吼。
“去!!”
銀白大球一刹那間碎裂成千百份,如狂風驟雨,不分方向的朝周邊打去。
周圍的刀痕暫且一清。
高保家的身影再度顯現出來,一言不發,奪路急走。
射向那些士兵的碎片,又在半途中被細密刀芒斬落。
高擇言的身影像是直接從空氣中浮現出來,看著高保家的背影,長刀點地,深深的換了口氣。
“金聲蟬鳴一起,鬼神勾魂而至。你走不了的!”
盔甲之下,高擇言的胸口,一小塊深紅如玉的圓斑,位於胸膛正中,正輕輕鼓動。
細細的脈絡蔓延向全身,驅散舊力將儘的酸疲,換上新的氣息。
這一次渡海而來的金原公國水師之中,一共有六名,獲得了神賜之心的將領。
神賜之心種入體內之後,自身血肉精神,向神賜之心的轉化率超過一成時,就可以選擇一隻變異生物進行血祭儀式,然後交由神賜之心,將之吞噬,誕生一種天賦神通。
這種神通獲取的過程,具備一定的隨機性,即使選的是同一種變異生物,譬如說一隻鷹隼,也有可能這個人最後得到的是鷹的目力,而另一個人得到的是飛行的能力。
六大將領的天賦神通各有不同。
羅在心擁有水元體,化身如水,全無要害,刀兵不能殺,鐵索不能縛,牢籠不能囚,堪稱不死之稱。
而高擇言獲得的神通,他自己將之命名為“金聲蟬”。
蟬音可以擾神,迷亂感知,震懾精神,但這一切都隻是附帶的效果。
金聲蟬真正的長處隻有一點,就是——速度。
絕逸的速度!
在這樣的速度之下發刀,哪怕高擇言本身在刀法上的造詣,隻是平平無奇,也會在絕速加持之下,成為無可回避的奇刀。
高保家那一麵灌注了百年功力的百煉精鋼大盾,認真算起來也隻是維持了三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被切得支離破碎,全靠一股真氣勉強的維持形體。
剛才他以盾牌碎片搏取一線生機的時候,大盾碎的那麼輕易,也正是這個緣故。
嘭嘭嘭嘭嘭……
春日暖陽,光芒融融,彙玉城中,接連傳出一道道重物拋飛的聲響。
府衙裡的一路煙塵,直衝到最外層的圍牆,破牆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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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高擇言換氣的那一點間隙裡,高保家悶頭前衝,不管不顧的撞飛了二十幾個拿刀槍往他身上捅過來的金原公國士兵,又跨斷欄杆,撞破屋門,終於闖出了彙玉府衙。
“胖子,中了大將軍這麼多刀,你還想走?!”
破牆的一刻,樸立的身體如同一隻靈猴,從遠處翻身飛躍而來。
他手裡拿了一杆長槍,嗖的一槍,直衝著高保家背心刺過去。
高保家雙臂不動,也沒有轉身,隻有那肚子忽然往外一鼓,胸腹之間的衣服被撐破,隨即那個碩大的肚皮又猛的一縮,化作胭脂一樣豔紅的平坦肚腹。
腹鼓!
咚!
一股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力量,如同波浪,從他的肚皮向全身擴散,傳遞到背後。
樸立這一槍刺過去,剛好迎麵撞上了這一股從肚皮向背後發出的力量。
長槍啪的一聲斷成三截,槍頭倒射回去。
槍尖寒芒,驚得樸立往旁邊急跳閃躲。
高保家已經大步跨出,整個過程裡,他都沒回頭看過樸立一眼。
“腹鼓”發動之後,他一步跨出去,地上就是一個大坑,人已經彈到近乎百米之外。
可是到了此時,剛才已經稍微低落下去,被甩遠了的蟬鳴之聲,又反常的追了上來,傳入了高保家的耳朵裡麵。
一聲蟬鳴,一刀削至。
高擇言的速度快到無影無蹤,沒人能看得到他的身形,隻能隱約見到空氣中一抹刀鋒的光澤。
不過他在出這一刀的時候,眼裡忽地映出了一種奇異的景象。
一個比他慢了太多太多的人,一隻慢到讓他覺得像烏龜的手掌,輕柔舒展開來。
素淨而有著薄繭的女子五指,做了一個抽刀的動作。
沒有收刀的過程,她那五指一屈,就是連環拔刀三次。
嗡!
斬向高保家後頸的一線刀痕潰散開來。
那刀光,不是被另一把刀斬斷的樣子,而是被彌漫四周,無處不在的刀意,直接從整體上壓的鬆散、退卻。
高擇言恍然,那個女人的速度確實沒有他快,這也並不是出現在他眼前的動作,而是直接映入他精神之中的幻覺。
蟬鳴之聲,在這一個瞬間猛然激烈了倍餘。
“這種程度的幻覺,可殺不了人,也救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