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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破曉,晨曦微白,清晨的涼氣吹過大地,草木之上,懸掛著將落不落的露珠。
永汲城之中,一座座青磚黑瓦的屋子,沉默在這清晨的光景裡,家家戶戶全部都是緊閉著門窗,但也有許多人家,門板上出現了殘缺的新痕。
空蕩蕩的大街,殘破淩亂的酒樓食肆,老舊的酒旗上還染了血跡,整個城池都顯出一種被蹂躪過後的頹喪哀傷。
大齊西海沿岸的城市,雖然不像東海郡最近這些年來發展的那麼快,但也算得上是商貿方麵頗為繁榮的一片區域。
可永汲縣這樣的地方,畢竟隻是一縣之地,當地的糧倉之中,還不足以儲備足夠上萬大軍數日消耗的糧食。
況且,金原公國的這些人渡海而來,船隊之中攜帶的糧食大多口感很差,這次一場大勝之後,各級將領又紛紛下達了劫掠的命令,他們自然是要尋找更有滋味的吃食,在儲備一些耐放的糧食之外,更要好好飽餐幾頓。
於是,一隊又一隊的兵丁,湧入了那些酒樓,從看起來就比較富貴的人家,一直到住宅方麵稍微有點體麵的普通人家,全都被搜刮了一遍。
而又因為語言不通的問題,這些西大陸的士兵一旦破門而入,往往都會引起最強烈的抵抗,自覺已經絕無生路的百姓,在恐懼之餘也不乏能從絕處之中生出勇氣的。
可惜這樣的勇氣,在這樣的情境之下,隻能帶來一場血腥的爭端。
破城數日的時間裡麵,也不知道多少人家屋子裡,已不再有活人的蹤跡,透過殘破的門板,半開的窗戶看過去,死不瞑目的屍體也沐浴在這清晨的冷光之中,仿佛尤在控訴。
方雲漢跟著嶽天恩他們來到永汲城中的時候,所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一個多時辰之前,故友重逢帶來的那點歡悅,在踏過城牆的時候,就已經從方雲漢心中漏儘,涓滴不存。
而在已經站到府衙前,發現這一路上根本都沒有遇到西大陸士兵的時候,他心情的變化、沉墜,幾乎使得身邊的空氣,都出現了些微的扭曲。
“居然已經撤了嗎?”
劉青山環顧四周,一道法咒的符文光芒從指尖掃過,抹在眼前,在光澤變化的符法視野之中,眼前這整座府衙,都已經籠罩在深紅色的光罩之下。
“看來他們對這裡的法壇,異常自信,認定我們不可能在他們汲取到足夠能源之前,就將法壇破壞。”
一旁方雲漢問道:“如何破解?”
劉青山搖頭道:“光這樣看著也沒什麼頭緒,先試著攻擊一次,看看這法壇會有什麼樣的應……”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驚覺一股大風從身邊湧起。
眾人周圍的光線也出現異樣變化,後方變得暗淡了一些,而前方更加明亮,空氣、天光,仿佛都在向著前方彙聚過去。
伴隨著方雲漢一個推掌的動作,一道彙聚天光的洶湧氣流,轟然而去。
轟隆隆!
仿若有整個府衙正門那麼大的氣柱,直接衝撞在深紅色的光罩上。
劉青山心中暗驚,他已經徹底達到了術法中的第三大境,對天地之氣的感應異常敏銳。
剛才方雲漢看著輕描淡寫的一推長,實則卻是周圍整片街區的天地之氣,都被掀動波瀾,這種程度的力量潮湧,跟劉青山記憶裡麵,他那位兩百多歲時,堪堪踏入第四大境門檻的師尊,都差不多了。
這一次閉關重出的方雲漢,果然又跟當初在北漠那一戰中的表現,有極大的差距了。
可是,這個方會長,明明還是沒破入生死玄關!
劉青山隻覺得自己的常識,在這個人身上,越來越不管用了。
不過很快,另一種異樣的波動,就分走了這老道士的注意力。
在氣罩衝撞之下,覆蓋了整個府衙的那深紅色光罩,整體都微微顫動起來,隨即,眾人腳下所站的這塊地麵,忽然生出少許浮動鬆軟的感覺,就像有大量流體,正從地麵以下不太深的地方經過。
一塊塊方磚之間的縫隙略微擴大又合攏,感知敏銳的嶽天恩等人側頭看去。
這長街兩邊本來種了一些樹木,青石街道以外的土地間,不乏雜草、野花,此時都正以極快的速度發黃凋零,春意盎然的景色,刹那間變作深秋一般。
“是地氣。”
劉青山法眼觀瞧,目不轉睛,口中說的話,也多了點急切,“方會長,快停下,這法壇與地氣的結合,對地氣的操控之巧妙,比我預想的深遠的多,你如果繼續加壓,試圖強行打破的話,後果無法預料。”
方雲漢聞言,衣袖一甩,那道持續向前衝擊的氣柱,就噗的一聲消散開來,順口問道:“那你有頭緒了嗎?”
劉青山說道:“我還需要時間。”
他看了片刻,從袖子裡掏出幾張符紙,分給嶽天恩等人,說道,“請你們帶著這些符咒,前往這府衙四個不同的方位,形成四點包圍,幫我進行觀測。”
嶽天恩等四人應聲離開。
方雲漢垂落衣袖,又耐心的等了一會兒,見劉青山一直沉浸在測算之中,眉頭緊鎖,看起來短時間內很難得出結果,便問道:“那這裡,暫時應該沒我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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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青山轉頭看他一眼,掏出一個紙鶴,道:“方會長想做什麼就去吧,以之前的情報來看,他們應該也不至於對你的安全造成什麼威脅。我這裡若有緊急需要的話,會通過紙鶴傳達給你。”
但凡是跟方雲漢有過一段相間相處的人,應該都能很輕易地猜到,在見到這座城中的情況之後,他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劉青山早有所料。
方雲漢接過那一隻紙鶴之後,還能冷靜考慮,對公孫儀人說道:“這裡的情況還有很多未知,以防萬一,你就在這裡護著劉道長吧。”
公孫儀人頷首:“他們在海上還有餘部,具體安排不詳,你追上之後,如果可以的話,儘量抓一個活口。”
“我儘量。”
方雲漢收好了紙鶴,轉過身去,抬頭看向西側。
深沉的風開始在他身邊轉動,幾片凋黃的落葉繞著他的衣服旋轉飛舞,虛空之中的心神律動,向西蔓延。
“都撤往海邊了,是麼……”
呼!!!
永汲城的府衙前起了一道呼嘯,長風浩蕩,霎時間已經越過了街道,長街兩邊,無數落葉紛飛向天。
一些房屋之中,戰戰兢兢的幸存百姓,窺探著外麵的動靜,任由天光漸盛,任憑他們早已聽見那些兵甲遠去的聲音,仍然不敢外出。
陽光透過破爛的窗戶,灑在屋中,一柱光明裡,儘是塵埃與恐慌。
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青衣道袍的身影,已踏上城牆。
他略微駐足,回頭看了一眼,在城牆高處回首,一眼可以看儘大半座城池。
待目光掃過寂然的千百棟房屋,還做道人打扮的方雲漢,便裹著滿身森寒,縱身向外,閃逝而去。
………………
此時,羅在心所率領的這一支隊伍,已經到了十九裡之外。
他們行軍的方向,是向著西北方,既是靠近海邊,也是向著彙玉城靠攏,最後在彙玉城正西方八裡之外,與高擇言的隊伍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