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反應,頓時令丁春秋眉梢一揚,又說道,“怎麼,黃毛小兒,你不會這就怕了吧?”
“怕什麼?”
方雲漢好像沒有聽出來對麵隻是說一句為自己營造聲勢的垃圾話,竟認真反問一聲,拍掌說道,“好筋骨啊。”
“從知道武功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在期待,什麼時候能看到那種由人而成,卻完全不像人的妖魔之軀。想不到今天在你身上看到了。”
他話語之中帶著幾分沒人能聽懂的意思,仿佛原本覺得丁春秋不該是這樣一個強勁而凶暴的形象,由衷的讚歎道。
“這樣一個丁春秋,不跟你拚一拚力道,那也真是可惜了。”
說完這句話,就說明方雲漢已經落了一個決定,也就沒有再聽其他人開口的意思了。
他已邁出了一步,在這一步之中躍起。
江湖上的輕功身法,無論是哪門哪派,是正是邪,往往都會帶有模仿的意味。
因為,人本身並不是善於跳躍的動物,更不足以飛翔。
所以他們會模仿鳥類,或模仿風箏柳絮,這些輕的,可以乘風而去的東西,於是,輕功大成之後,他們的動作姿態間,便不自覺的會帶出這些韻味。
使旁觀者在看到他們的身姿時,會心有靈犀的用某一種比喻來形容。
但是方雲漢的這一次跳躍,卻沒有任何適當的比喻,他們看過去的時候,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時候的感覺,那就隻有“快”。
快而且簡單,沒有任何一點贅餘的動作、準備的程序。
他已經越過了那凹陷下去、已經乾涸的半個廣場,穿過了滿天飄揚的火星,來到了廣場與石階的連接處上空。
然後,又以一種跟起跳的時候同樣“簡單”,卻好像在墜落的過程中飛速上漲、成倍翻增的沉重姿態,砸了下去。
他在下落的過程中抬掌,一起一落的過程中,一掌揮過的軌跡裡,那矯健修長的身體,仿佛陡然間沉重了千倍萬倍。
丁春秋其實本來無意硬接,或者說,他沒有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鬥力”這一項上。
在那如同妖魔的手爪伸出的時候,他會下意識的帶起一種旋扭的弧度,既是便於自身化解力量的姿態,又是便於讓那五根短刀一樣的指甲合攏,去切斷對方的手臂。
可是真看見了方雲漢這個返璞歸真的動作,被這一掌拍到了眼前的時候,丁春秋才知道他那個旋扭的弧度完全是多餘,合攏五指的預想,已成為奢望。
麵對這樣的一掌,除了硬拚和死這兩條路之外,就算是現在這種狀態下的丁春秋,也沒有辦法去開辟出第三條路來。
“咿呀啊!!!!!!”
丁春秋亂發逆衝,狂嘯朝天。
大如簸箕的手爪,拚上了方雲漢傾身墜落的一掌。
九股龍筋,同時震蕩,一道道紛亂的衝擊力量,從丁春秋身上震蕩開來,擊打空氣,他這猶如妖魔的軀殼,猛然間被打得滑落了五十層台階。
無形無色的空氣,都被轟擊成了一波波白色的浪頭,從丁春秋背後、腳下,順著石階向下蔓延過去,刹那之間,上百層各有七寸高的石階,崩裂的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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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的裂縫和狂風,還在向下傾瀉。
見機得快的兩派門人,早就在遠離戰場,這個時候還是不免有人被波及,被氣流一衝,倒栽跌進了兩邊的樹叢裡。
其餘人等見狀,根本不敢再停留於這石階上,主動跳到那些樹木荒草之間去,加速避讓。
餘波未休,眾人又聽得丁春秋嘶吼一聲。
山頂上,有純澈冰冷的黑氣,像是夏日雷雨前翻滾的烏雲,在一眨眼之中,彙聚起來。
升騰遮蓋的黑氣,又如同水質積蓄到了極點,開閘泄水,順著那些已經崩潰的石階,用一種萬馬齊喑的威勢,衝刷下來。
丁春秋首當其衝。
但是這一次,他與對方抗鬥的動靜,也被洶湧粘稠的黑氣吞沒了一部分,變的沉悶了很多。
這些黑氣肆意的奔流衝刷,順勢而下,像是要從這終南山的山頂一路刷到山腳下去。
已經沒有哪一個旁觀者,能夠看得清兩人拚鬥的具體情況。
他們隻能聽到從黑氣中,傳出一次又一次震撼而巍巍然,連這座山也為之悚栗的聲響。
但是還有一些不死心的人,緊盯著石階的方向,很快就發現了一些變化。
這純澈如水的黑氣,在衝過了三百多層台階的時候,開始混雜細碎的電光,黑色不再那樣深沉,逐漸變灰,直至有一種半透明的感覺。
再下三百多層,黑色已經徹底不複存在,隻剩下昏暗無色的狂飆氣流,以及在這些氣流之間,閃爍劈擊的一道道電痕。
最後的兩百多層,氣勁的光色順理成章一樣,化作氤氳的紅光。
這樣的變化說起來漫長,其實從山頂到山腳下,連續九次拚鬥的聲音,丁春秋連接了九下重掌,完全是一氣嗬成的事情。
色澤的淡化與熾熱,隻是這一氣嗬成之中,再自然不過的一小部分改變。
他們終於到了山腳下。
最先撕裂紅光,挺立起來的人影,是那個身體高度已經大大超過正常人類的丁春秋。
他的樣子跟在山頂上的時候,好像沒有什麼變化。
貌若妖魔,不可一世。
那兩隻手爪,再度對著上空探出來的時候,仿佛是要把這九百九十九層,崩毀至不成樣子的石階,全部納入一抱之中。
“我的九股龍筋大法,果然遠遠的超過了化功大法,也超過了九陰易脈法。”
丁春秋大笑道,“要不是今天這一仗,我還不知道,這神功大法,比我預料的還要強。”
他維持著一個雙手高舉的動作,身上忽然漸漸冒出了濃鬱的蒸汽,聲音也漸漸的低了下來。
“以我這樣的功力,就算是正麵對敵,打死鼎盛時期的無崖子也不在話下了,可是……”
丁春秋注視著前方逐漸淡下的紅光。
鮮豔如火的紅光裡,麵露暢快之色的方雲漢,放慢了腳步走過來。
他雙手平托,兩邊手心裡,各有一個醞釀著可怕熱能,內部好像在不斷分裂,又聚合的火球。
丁春秋利齒翻唇,眼珠猩紅:“可是就算是這樣,也接不到第十招嗎?”
方雲漢停下腳步,額上有幾許汗珠凝成,忽然雙手一握,滅掉了掌心裡的那兩個火球。
這個年輕道人笑了起來,望著高舉手爪,空門大開卻不可動彈的丁春秋,道:“誰說不能?你能接到第九招,我何妨送你一招。”
丁春秋聞言,臉色乍一變。
那種囂張狂妄的笑容,突然收斂,硬擠出了好像和藹,卻在這張妖魔似的臉孔上很不協調的笑來。
“嘿,能商量啊?那太好了,重陽老兄,不如收了神通,饒……”
嗤!
一道彈指劍氣貫穿了丁春秋的頭顱。
這一道劍氣,比起之前的攻擊來說,簡直微弱到連千分之一都不如。
可是丁春秋的九股龍筋,已經被之前的九次重掌,全部震毀,全身功體都廢了,那妖魔軀體現在就隻剩了一張空殼。
劍氣穿過,那碩大的軀體,撲通一跪,軟了下去。
方雲漢不滿的看著這一具屍體,嘖了一聲,良久之後卻也笑了。
“這樣的高手,真是……難得一見。”
群山皆寂。
這一戰,沒有人敢靠近,也沒有人知道死者的遺言,勝者的評價。
但是他們日後或許會將這樣一個故事流傳下去。
星宿老仙丁春秋,大魚吞舟肚量,心計深沉,隱忍多年,終南山上,首現九陰易脈、九股龍筋大法。
威風蓋世,死於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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