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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桂英被佘賽花拉著跳下了城牆,闖入了迷霧之後,她才知道,楊六郎形容天門陣時,所說的修羅戰場四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不是一種對於戰事慘烈的比喻,而幾乎可以說是一種寫實的描述。
原來這一層迷霧,不過隻有區區幾步的厚薄,闖過來之後,便會發現,內部是一個跟外界截然不同的環境。
天上一片昏暗,地上處處血紅。
無論是小草樹木土壤,還是岩石溪流露珠,全都呈現出深深淺淺的紅色,仿佛曾經被一片血海浸潤過,不過在這裡聞不到多少血腥味,隻有滿滿的硝煙氣息。
地上還有許許多多廢棄的兵刃,殘破的衣甲,像是一片還沒有打掃過的戰場。
任何人看見了這裡的場景,除了修羅戰場這種詞語之外,大概也想不出更貼切的形容。
穆桂英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她手背上的皮膚顏色正常,說明這地麵上的血紅,應該不是環境光線的問題。
佘賽花來到這裡之後,就鬆開了她的肩膀,停下腳步,拐杖拄在地上,眺望南邊,順口說道:“你把降龍木往這地麵上放著試試。”
穆桂英依言將手裡的降龍木碰觸到血紅地麵,一時間沒有反應,她又嘗試把內力灌注其中,更從指縫之間逼出一些鮮血塗抹其上,這降龍木還是無動於衷。
“索命毒蛇救命草,七步之內總相逢。像是這種草木奇物,往往是要遇到相克的東西,才能夠綻放奇效,既然隻憑這片血色土地不能,那就……”
佘賽花拐杖一掃,地上的一顆小石子被她打飛出去,擊中數十步之外,一把斜插在地上的長刀。
那把刀鏽跡斑斑,跟石子一碰,頓時斷為兩截,傳出一聲清脆的金鳴。
穆桂英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像這樣廢棄的兵刃和盔甲,遍布在眼前這片莽莽平原之上,數量成千上萬。
然而回憶起之前從城牆到迷霧的那段距離,卻根本沒有見到類似的痕跡,說明宋軍撤走的時候還是保有一定秩序的。
那麼這裡的遺留痕跡就顯得有些詭異了,而且光有盔甲沒有屍骨。
目光掃視之間,穆桂英眉尾上挑,驚訝地望見,這平原之上一些顏色較深,像是布著陰影並不引人注目的區域,此時忽然隆起。
陰影之中的東西,像是被那一聲鏽刀斷折的聲音所驚動,現出生來,但是他們這一躬身一站起,就帶給旁人更大的震驚。
那是怎樣的怪物頭顱,發如亂草,其大如屋,嘴裡的獠牙交錯外翻,每一根都有常人手臂那般粗細,一雙眼睛好像隻有眼白,但從臉上到肩臂、胸膛、雙腿,膚色都是一片暗紅。
——那些陰影之中,居然站起來一尊尊身高十幾米的人形怪物,恍如民間故事裡的夜叉惡鬼。
穆桂英和佘賽花都屬於身量高挑的女子,放在男子之中也不會顯得矮小,但是她們的身高,隻到這種怪物小腿的一半左右。
就算穆桂英把手裡的降龍木高舉起來,恐怕也未必能觸及這些怪物的膝蓋。
即使是一些自詡敢在半夜三更睡墳頭的膽大之人,見到這樣的場景,隻怕也要嚇得肝膽亂顫,抖上三抖。
但佘賽花不動如山,穆桂英也隻是頓了頓,便先想到:“難怪戰場上遺棄的兵甲數量怪異,隻怕也跟這些怪物一樣,算是半真半假……”
雖是做出這樣的猜測,但她的語氣還是有些不能平靜。
這些夜叉鬼隻在腰間圍了一套簡陋的皮甲,其他地方隆起的肌肉線條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
他們站起身來的時候,這些碩大肌肉,顯示出非常明顯的發力協調,筋骨舒展,肌肉繃緊,具備無比真實的力量感。
在親眼目睹的情況下,要否認這些怪物的真實性,不是隻靠冷靜的心態就能做到的。
“你很有悟性。”
佘賽花頭也不回的讚許道,“不過對於陣外的人來說是半真半假,一旦入陣,一切都是真的,不可以有半點輕忽。”
“吼!!一老一小,兩個女流之輩竟敢闖陣,宋國無人了,吼!哈哈哈哈……”
靠得最近的一個夜叉鬼,夾雜著嘶吼說話,巨大的音量淹沒過來,蓋過了她們兩個的交流。
因為身高的差距,對於穆桂英她們來說,粗糙的聲音,是從高處傳下來,刮過耳畔的時候,可以感受到一股衝麵而過的濃烈硝石氣味。
“就先吃了你們兩個,塞塞牙縫。”
這些夜叉鬼,身軀龐大,如同一尊活化的樓宇,難免讓人往笨重大力等方向去揣摩,先在心中構建起那樣一種印象。
但是他們吼完之後,真正一動起來,居然矯捷凶猛,如同虎豹。
剛才開口的那個,隻是一撲之下,就從百米之外撲到近前,整個身子,如同一麵從高空之上墜落的城牆。
隻是一隻手掌,就能把站的相隔有一段距離的兩名女子,全部囊括其下,像是拍死兩隻小蚊子一樣,轟落雷霆萬鈞的一擊。
巨大的視覺衝擊,徹頭徹尾地展現出,他們當初是怎麼橫推六城,把大宋二十幾萬大軍打的潰不成軍的。
倒不如說,麵對這樣的敵人,楊六郎居然還能帶一部分人馬,成功撤到現在的防線,已無愧於當世名將之稱,更可以說是僥天之幸。
佘賽花在這飛速墜壓的陰影之下,身上的杏黃長袍,竟然逆著風壓,飛揚向上,手裡的拐杖往上一頂。
她手裡的這一根九龍監國拐杖,是太祖皇帝親賜,上有“雖無鑾駕,如朕親臨”八個大字,可以上打昏君,下除佞臣。
其本身的材質,也是國庫之中搜羅的玄金鑄造,請了當時一些精通五金冶煉術法的高人護爐,平時摸在手裡,重量、質感,都跟木杖差不多。
但是一催入《先天乾坤功》的至正內力,這把拐杖的重量就會直線上升,甚至是幾百倍的往上翻增。
佘賽花這一杖頂上去,目沉如玉,眉眼微揚之際,帶著說不儘的大氣端方。
但發出的這股力量,卻跟她的這種氣質,形成崩山靜水之差,就好像是地裡破出一條神力無窮的巨龍,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夜叉鬼的那隻爪子,被打的“轟嚓!”一聲反折回去,掌心露出巨大的窟窿,手背砸在了自己臉上,整個身子都蕩出了一圈暗紅的起伏,從臉到腳,然後又從腳下回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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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米的軀體,被衝的倒翻出去,速度不比他來的時候慢上多少,還撞上了後麵的一隻夜叉鬼。
兩個鬼怪的沉重軀體一同撲在地上,連滾了好幾圈,激起了一層層暗紅如浪的煙塵。
其他夜叉鬼的步子,頓時微微一滯。
半空中,突然有十幾具死相慘不忍睹的遼兵屍體落下來,砸落在佘賽花和穆桂英四周,血還溫熱。
穆桂英轉頭看著這些仿佛憑空出現的屍體,隻見那些屍骨之間,溢出絲絲赤中帶金的霧氣,要升上天空。
嗡嗡嗡——
降落木若有所感,嗡嗡震動,木頭裡麵,傳出了鯨吞之聲。
那些奇異的霧氣,立刻被吸扯過來,沒入降龍木之中。
木質表麵,隨之泛起層層龍鱗般的紋理,脫離穆桂英的掌控,放出一道龍形光芒。
光落之處,正是那兩個掙紮起身的夜叉鬼。
以剛才佘賽花那一杖的力量,就算有上千個遼國士兵在眼前,隻怕也能一下子打得他們士氣崩潰,精神破防,死傷過半。
但是打在那隻夜叉鬼的身上,居然隻是讓他手上破了個洞,力量分攤到全身,蕩了一蕩之後,便又要爬起來了。
可當這道龍形光芒落在他身上,十幾米高下的暗紅健碩軀體,登時像是被扔入油鍋,發出淒慘痛苦無比的嚎叫。
一聲長嚎,又分裂成不知道多少個聲音,參差不齊的慘叫。
夜叉鬼仿佛冰雪半融,分散成近千團暗紅的粘稠霧氣,落地成人,變成一個個全副武裝、麵露痛苦之色的遼國士兵。
降龍木旋轉之間放出的龍鱗光芒,映照在穆桂英的眼睛裡麵,隻覺得這一片暗紅大地的儘頭,隱隱約約浮現出一道城牆。
那道城牆好像本來不該在陣法內出現,是身陷陣法中的人,無法到達的地方。
但是在降龍木的光芒之下,陣法內外的界限,變得模糊起來,給穆桂英和佘賽花提供了不同的視野。
穆桂英看到這幅場景的時候,想起一事,回頭看去,她們背後不遠處的那一層迷霧屏障,果然也變得虛淡許多,可以模糊的看到五六裡之外,城牆之上的楊六郎他們。
隻是還是不辨麵目,有一種虛實相隔的感覺。
“這個用法,我差不多明白了。”
佘賽花緊盯降龍木,看了片刻,目光一轉,也遙望遼國方向的那座城池,笑著說道,“然後,再送你一份心心念念的禮物吧。”
同一時刻,那座城牆的南門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