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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雲漢抵達大齊皇都的第二天。
謝非吾於招賢館設宴,同時宴請空桑教主、方雲漢,及無題大師。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在這些高手之中,相對來說,謝非吾是對於種種俗事往來最熱絡,最上心的一個。
他會設宴,並不出奇,而他在請帖之上用的,並不隻是自己一個人的名義,還有飛聖山聖女的落款。
憑這個聖女的身份,也確實有足夠的麵子,讓唐介靈去走上一趟。
空桑教主與無題和尚按照請帖上所說,到了招賢館的西大門。
謝非吾親自出迎,帶他們兩個前往設宴的地點。
那是人工開鑿的一處湖泊,位於招賢館內部,整條長渠的末端。
在湖中心的地方,又堆土成山,夯實地基,建起三樓五亭。
三座高樓,各分四層,成犄角之勢,左西右東,坐北朝南的那一棟,相對來說最為氣派,飛簷如月,瓦如琉璃,每一層的簷角,都掛著青玉為骨的燈籠。
也唯有這一棟樓的匾額,是金漆勾勒出來的“清都”二字。
這三棟高樓之間的場地,便是一座漢白玉石平台。
平台中心有銅鑄鍍金的仕女像,左手持燈,右手高舉銀盤。
這是百餘年前的皇帝,心慕仙人賜露入銀盤,可得長生的傳說,而特地鑄造出來的玉女承露台。
當空桑教主踏上玉女承露台之際,微微抬頭,就已經能夠看到清都樓的第四層上,方雲漢和聖女符離的身影。
謝非吾選擇這個地點,自然是用了一些心思的,惠風和暢,天日朗朗,湖麵的氣候,清涼適宜,登樓之後,更是能夠俯瞰周遭水上景色,居高臨下,會覽群山園林。
似乎酒菜也都已經上齊,站在這裡,已經隱約能夠嗅到從樓中傳來的香味。
唐介靈卻反而停住了腳步,眼神之中,流露出幾許微妙、驚奇的神色。
謝非吾道:“唐教主,聖女就在樓上,方會長也已經應邀而來,就等著你跟無題大師入席了。請吧。”
唐介靈還是不動,隻是側首看向東邊。
他的視線擦過東邊的那棟樓,往這座土山之下,往這一片湖泊的邊緣投注過去,那裡,是一條長長的水渠。
在這裡側耳傾聽,會覺得水聲極遠,卻綿綿無絕。
每時每刻,都有千萬斤的活水,從那條水渠之中彙聚到湖泊內,再從湖泊四周一些樹蔭下不起眼的地方,流散開來,完成這一片自然園林間的循環。
奔流不息的長渠,在白天的熾盛陽光照射之下,更加奪目,層層疊疊推湧而來的波浪,與銀白的龍鱗無異,顯得這一條水龍溫順而又活力四射。
在這種明亮景色的襯托之下,長渠兩側的那些亭台樓閣,小山、荒野,就被大而化之的,成為了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背景。
唐介靈的眼神,卻正是落在那一片背景中,一小塊深綠色的區域。
“我有些好奇,你們幾位之中,是哪一個先有了這樣的意向,然後,又是以什麼樣的理由,說服其他幾人,一同設下這個局來?”
質問入耳,謝非吾臉上笑意不改,說道:“這自然是謝某的想法,實不相瞞,昨天回來,我反省再三,覺得是因為我沒有在方會長剛入城的時候,就設宴邀請各位,調解立場,才導致那一戰爆發,各有損傷,心中甚為不安。”
“所以今早我就與聖女商議,請各位一聚。一來是,彌補謝某之前的過失,二來也是明確的定下盟約。”
唐介靈微微點頭,說道:“這大約就是你原本的想法,所以說起來滴水不漏,但是,昨天晚上你的這套想法已經被誰扭轉了吧?”
說話間,唐介靈似笑非笑的歪了下頭,目光從謝非吾臉上掃過,又轉向另一側的無題和尚,然後再抬頭。
這一係列的動作,與之前空桑教主保持的神態意韻,大有不同,以至於他的麵貌分明還沒有出現變化,卻已經讓人覺得換了一副麵孔,變了一個身形。
“那麼,看出破綻的是你!”
“唐介靈”望著清都樓。
清都樓第四層上,方雲漢已經走到欄杆邊緣,俯瞰下來,緩緩說道:“你不裝了?”
“你們幾個對我殺意甚堅,都已經把我引入了包圍,再裝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呢?”
“唐介靈”拋了一下手中的寶鏡,輕佻的用三根手指捏住了邊緣。
這個動作,把他身上最後一絲屬於空桑教主的莊重氣質,破壞殆儘。
“你能說服他們站在你那邊,隻有一個可能,就是你看破了我的偽裝。”
“不過,你是因為什麼事情對我起了疑心,又是用什麼證據來說服他們的?總不可能隻憑昨晚論道,我轉移話題,對你的論述全盤否定這一點,就認定我是假的吧?”
他回憶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自認為外在的表現、傳教的執著,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與真正的唐介靈全無二致。
唯一拿捏不準的,就是與方雲漢的那次論道。
真正的唐介靈,其實也是一個很多變的人。
上古之時,這位空桑教主,曾經因為一個尋常老婦人的質疑,而大動乾戈,召集所有元老議事,最後竟然還真的花了半年時間,針對那老婦人提出來的一點情況,修改了教典。
但是他也曾經與飛聖山的桃李道長會晤,拒不接受對方的幾條合理意見,以至於桃李道長放棄講理,直接動用武力,以半日賭鬥,逼他自封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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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種人,假的唐介靈自然也很難確定,在論道之時,該選怎樣的表現。
可是,連他都不能確定這樣的表現是對是錯,彆人又怎麼能確定這樣的表現就是錯的呢?
“你想知道?”
方雲漢很友好的笑了一下,“但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這句話落下的時候,戰鬥已經開始。
在麵對有可能和平爭取的目標時,方雲漢不介意長篇大論,但是對於一個已經確認的敵人,他就更喜歡讓對方死不瞑目。
然後,還有一個人出手比他更早、更快。
是無題。
這個外貌猶如孩童的和尚,站在那裡,頭頂還不到“唐介靈”腰間那麼高。
在這種身高體型的對比下,他無論是出拳還是踢腿,都會顯得有些許滑稽,不過他的功法,本來也不需要揮拳踢腿。
那兩隻幼小白嫩的手掌,隻是當胸一合。
“唐介靈”腦後就浮現出一圈佛光。
這一圈光芒,明璨璨,圓坨坨,有著號令一生所行所知所識之事,皆無比圓滿的威嚴。
小小一圈光明之內,仿佛就蘊含著大圓滿淨土、無上極樂世界。
“唐介靈”身子一晃,頭頂上竄出一縷青煙,現出模糊人影,竟然是神魂不穩,從天靈蓋上失控離體,大半個身子已經被扯入這圈佛光之中。
這個時候,“唐介靈”身體的另一側驟然一暗,謝非吾的一隻袖子豁然一翻,仿佛烏雲遮月,又像半雲托月一樣,兜頭蓋臉的打了過來。
無論是遮月的,還是托月的雲層,都代表著,有能夠撼動月亮的宏偉力量,蘊藏在看似柔軟的雲霧變化之中。
如果是被這一隻袖子打實了,彆說是血肉筋骨造就的一個七尺男兒,就算是上百座銅鐵澆築的雕像,也得被一下打得七零八落,粉身碎骨。
這兩個人從前沒有合作過,但動起手來,時機把握,銜接的天衣無縫。
更要命的是,這個時候,本來還在四樓上的方雲漢,也隻是一個閃爍,就出現在“唐介靈”的前方,腳尖還沒有沾地,一掌就對著“唐介靈”的正臉拍了過去。
佛光鎮壓,神魂半出竅,“唐介靈”的軀體,此刻反應遲緩,動作僵硬死板的如同泥塑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