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雄霸神態之中,雖然沒有太多的變化,語氣裡卻流露出一種披靡四野的無上自信,道,“莫說是武道上,那天視地聽、千裡鎖魂之法,就算是他真的得到玄學中觀天卜算,逆知未來的奇術,也要受到莫大的乾擾。”
秦霜心悅誠服。
不久,他也離開天下第一樓,下去處理天下會中一些日常的瑣碎事務。
雄霸則又在樓中站了片刻,看風看雲,看到山雨欲來之時,他從樓上一躍而出,飛縱到對麵山壁間,一閃身就不見了蹤影。
山中的雨說下就下,豆大的雨滴被風吹的傾斜著,打在欄杆上的時候,天下第一樓中,已然無人。
那整座山,其實早就已經被挖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機關建築,外麵的三十三個洞窟宮室,是給三十三刑天居住。
而山腹內的空間,正是研究、鑄造重釉戰甲的地方。
這裡麵主要的負責人有兩個,一個就是掌握著重釉技術的“菩薩”,還有一個,是當初鐵心島的高層,鐵狂屠。
這裡的環境,被各種各樣的鐵水、火光照的豔紅一片,有一道道螺旋狀的階梯,從山腹內部,向頂端攀升。
雄霸進來的時候,便在這個階梯的最高處,可以俯瞰到整個山腹內部,各處分隔區域的景象。
“幫主。”鐵狂屠連忙趕來,臉上擠出一份笑容,行了個禮。
雄霸一擺手,道:“新的戰甲造的如何了?”
鐵狂屠說道:“重釉戰甲又造了十六副。”
“關於這種戰甲,其他步驟我都已經整理成冊,可以有效率的把握住,唯獨是,讓重釉核心在小體積的情況下,完成有序的運作釋放,這個成功率還不夠高,我不敢貿然嘗試,隻有讓菩薩動手。”
“但是菩薩本身武功修為不夠,他手動操作,嘗試一次就至少要休息兩個多月,所以拖慢了進度。而且最近這九個多月……”
鐵狂屠說到這裡,話被雄霸打斷。
“最近是老夫讓他去做彆的事情了。”
雄霸目光轉去,瞥了鐵狂屠一眼,說道,“沒有足夠的把握就更是要多嘗試,你去找個偏僻些的地方實踐吧。到時候你自己也穿上一副戰甲,就算失手了,也炸不死你,至於其他人,死了就重選人填補,這些小事,你找秦霜就行了。”
“是,是。”
鐵狂屠連連應聲,跟在他身邊,兩人順著階梯往下走。
他們走到中層的時候,雄霸探手往旁邊一推。
又是一扇石門打開,原來在這個山腹空間的另一側,仍然彆有洞天。
相比於之前那個紅光豔豔的環境,這座山腹裡麵,就顯得昏暗了一些,但也有光,藍光悠悠。
在這裡行動的一些人,相比於之前那座山裡一些赤膊的鐵匠,也顯得更具冷峻的氣息。
他們身上穿著用繞指柔鑄術打造出來的輕薄金屬衣物,通體泛著銀色,柔軟如同絲綢,眼眶上戴著用水晶打磨出來的碩大鏡片,手上都戴著手套。
這裡擺放的,也並非隻是鐵爐,而是一些更古怪的器械。
有的像是橫向擺放的大鐵管,一側有晶體屏幕。
有的像是由多個機械手臂組成的古怪球體,每一個機械手臂的末端都是鑽頭一樣的東西,綻放著奇特的光線,聚焦在一點。
在這樣一個球體旁邊,坐著一個臉上布滿深褐色斑塊的老頭子。
這就是“菩薩”。
這個菩薩的氣質,跟他的名號很不相符。
他沒有寶相莊嚴,隻有乾癟佝僂,沒有淨滿福相,隻有衰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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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的雕像大多低眉順眼,悲天憫人,他也低眉,卻是因為無事可以展眉,他臉上也有苦,卻是因自己的遭遇而愁苦。
這樣的人,就算要說是菩薩。
最多也就是個“泥菩薩”。
事實上,三十年前,他在江湖上,確實有泥菩薩的稱號。
泥菩薩出生於一個術士世家,他們家代代相傳的,就是命理卜卦的學問,他本人在這方麵天資不錯,更是難得的至絕命格,年紀輕輕就闖下了一定的名頭。
那個時候,天哭經還沒有落在無道狂天的手中,泥菩薩也有幸翻閱過一回。
若是依他本來的想法,自然是想要從天哭經中,獲得預知未來的能力,為自己的命理玄學、半仙神算的名頭,更加增耀光彩。
但是當他真正碰到那本經書的時候,心裡又不由自主的,有了一點其他的想法。
三十年前的時代,天下七大頂峰的格局,還沒有徹底穩定下來,這是武林道上最亂的一個時代。
自從大須彌神州布武之後,天下間神功秘籍傳的多了,武力水準上升了,卻也就變得更加危險。
今天這裡山頭被打崩,明天那裡瀑布被斬斷。
泥菩薩這種依靠占卜為生的,自然免不了要跟江湖中人打交道,他本身武學天賦卻不佳,常遇到一些驚險之事。
占卜的學問裡有一條規矩,算人不算己。
他命理玄學再高明,也算不準自己哪天會遭劫。
於是真正翻開經書的時候,泥菩薩心中對力量的渴望,壓過了對預知能力的渴求。
天哭經給了他回應。
他似乎看到在荒蕪的大地上,有鋼鐵的高塔聳立,接入雲霄。
那是這個世界,未來的一種可能性。
在那個未來裡麵,人類幾乎已經滅絕,而高塔之中,彙聚著那個未來,象征最高暴力的技術。
隻要有足夠的時間彙聚力量,那座塔,甚至可以擊碎雲霄之外的天體。
泥菩薩幸運的得到了那座塔裡麵一部分技術,卻悲哀的,在他還沒能將技術實現的時候,就被雄霸看出端倪,出手擄走了。
他成為了天下會的一員。
而他家人的生活、他自己的性命,就是雄霸支付給他的報酬。
這樣的生活持續三十年,泥菩薩又怎麼可能對雄霸沒有怨恨。
雄霸進來的時候,彆人都在行禮,隻有他沒有起身去迎。
雄霸也不在意,走到那個古怪的儀器旁邊,就專注的觀察起來。
旁人需要各種獨特儀器才能看到的細節,對雄霸而言,隻要稍運一點真力在眼睛上,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之後,雄霸問道:“這就是你所能重現出來的最後一種能量反應了?”
“還有一種,我實在是沒辦法製造出來,但是理論也都給你了。”
泥菩薩如實回答,並不擔心雄霸聽到答案之後,會卸磨殺驢。
當今天下,雄霸還有太多對手,遠遠沒到可以卸磨殺驢的時候。
畢竟就算沒有了新的技藝,但舊的技藝,目前掌握最好的,還是隻有泥菩薩一個。
“嗯。”
雄霸微一頷首,道,“既然已經不再有新意,那你也沒有理由再歇著了,這樣吧,再給你七天,我讓你兒子孫女來看看你,到下個月開始的時候,繼續投入重釉戰甲的製造吧。”
話畢,雄霸便要離開。
泥菩薩抬頭看著他的背影,下意識地用起了自己從前的命理學問,一如既往的,還是看不到任何命理的軌跡。
自從當年雄霸進過無界之門,那“金鱗化龍、龍困淺灘”的命格,就已經改得麵目全非,再不是泥菩薩能夠掌握的。
但他今日出於一種莫名的心血來潮,多凝望了片刻,隱隱約約,像是捕捉到一絲凶兆。
“嗯?”雄霸忽然止步,沒有回頭,便問道,“你在看什麼?”
泥菩薩後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眼神顫抖了一下,嗓音低沉的說道:“我想知道,我交給你的那些技藝,還有這些能夠模擬卻無法真正投入使用的設備,你是不是真的看懂了?”
他聲音裡的頹喪無奈,一如往昔,隻是夾雜了一點應有的好奇。
“老夫不僅看懂,更已能揉碎拆解,化為己用,不過,一切變化在老夫這裡,都是武功,以你的武學天資,卻是看不懂的。”
雄霸離開了這座山腹。
他在風雨裡回到了天下第一樓。
“食糧已儘,這些東西可以把老夫的功法推到這一步,確實是意外之喜,但是……”
他抬起手來,一滴雨飄落在他掌上,忽然成千上萬倍的膨脹,竟從一滴雨的體量,膨脹到了幾乎塞滿這層樓的空間。
“要雄霸天下,這還不夠。”
質量沒有改變,體積卻膨脹到極限的一滴雨水,呼的一聲,憑空消失。
雄霸看著空蕩蕩的這一層樓,習慣性的沉浸心神,開始將自己的功法繼續夯實。
他心裡偶爾閃過一些雜念。
“要不要再去一次九空無界呢,但縱觀曆史,要遇上能給老夫帶來啟發的影像,已經太少、太少了。”
至於西楚龍庭那邊的事情。
不過是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雄霸已經忘了。
已確定的事,不必縈於心懷。
………………
徐州城中,方雲漢已經回到山上。
他來到困索那頭惡龍的地方,凝望了一眼,一抬手,便將雷刀刺入惡龍雙角之間。
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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