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身一端如鳳頸,一端如尾羽,穿雲落下之時,真如一隻青金鳳凰,徘徊天際,懷德而來。
秦霜認出了那件寶物:“十二府青金鳳篁琴。”
這是二十年前,中原皇朝一位慕姓將軍大費周章,召集六十位巧匠琴師研討,製作出來的一件珍寶。
隻不過不久之後,這慕姓將軍謀反,牽扯到許多事端,後來慕姓之子慕應雄單劍出關,平了塞外一國,謀反之事不了了之,朝廷不再刻意追問,將軍府卻終究還是煙消雲散,許多珍寶不知下落。
這一張寶琴,卻是流落到天哭殿中,被方雲漢隨手帶來。
琴不是關鍵,關鍵的是曲。
曲如龍吟虎嘯,雷音天籟。
層層疊疊的音波擴張開來,排斥空氣,掀起一層層激流,使得這張琴落到一半的時候,便懸浮半空,盤旋不休。
咚!!!!
這山上山下,林間野地裡的近萬名天下會弟子,近萬顆心臟在這琴音之下,忽然同調,同時一震。
強烈的眩暈衝入他們所有人的腦海,骨骼、內臟似乎也隨之微微震動,使得剛從經脈之間提聚起來的真氣,也分神散念,低落下去。
看著這麼多人都要支撐不住,一並倒下的時候。
雄霸右手一抬。
他這個動作充滿帝王的雍容之氣,仿佛是高坐九重天闕裡,承接萬眾朝拜時,一個示意所有人平身的動作。
但卻又比尋常的帝王,多出了無孔不入的霸道。
伴隨著他這個動作,十餘山峰之間,這些受到琴聲影響,搖搖欲墜的天下會門人,就像是突然被捋直了的一把草葉。
渾身上下的皮膚,血肉都被繃的筆直,站得如一杆杆鋼槍。
隔空運轉,席卷群山的力道,使他們不得不直,莫說是頭腦眩暈,就算是現在他們自己想跪,都未必跪得下去。
“果然是一份厚禮,不過這樣的一份禮物,有必要勞動你親自來送嗎?”
“你既然離開了徐州城,隻怕老夫的第二份禮物送上門去的時候,無人接收,就要變成一個大大的過失了。”
說話間,雄霸向上抬起的手掌,並指一劃,層層琴音皆被切開。
青金寶琴嗡嗡一震,停止奏樂,從空中落下,恰好被秦霜接住。
他這一招隻是單純憑著自身的功力去鎮壓,並沒有泄露出自己功法中的半點特色。
之前他和方雲漢還相隔幾千裡的時候,雄霸對這個斬殺道狂,新登上頂峰之位的人,似乎是並沒有太多關注。
隻遣派了三十三刑天之後,就像是已經完成了針對方雲漢的所有布局。
但是當方雲漢已經來到了天山,雄霸便不會再存有半點分心、輕忽之念。
他嘴上雖然還提醒對方第二批重釉戰士的事情,心裡卻已經確定,無論徐州今天晚上會不會被毀,天山,都必定會有一次你死我活的頂峰之戰。
果然,方雲漢接下來的回應,已經半點都不掩飾言語之中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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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幫主的第二份禮物自有接手者,我不在也無妨。不過我這裡也有第二份禮物,卻是非雄幫主本人不可。”
轟隆!
星光之下,雲層翻動,彙聚成一個有五六畝大小的掌印墜落。
掌力籠罩整個山峰。
“送你,黃泉一遊。”
雄霸也起掌以應。
他這一掌既是一個防禦,也是一個信號,通過冥冥之中的四無秘術、心靈感應,向位於幾千裡之外的十五名重釉戰士下達的一個訊號。
………………
這天晚上,徐州城周邊的星光月色,沒有天山那麼美。
天光暗沉沉的,雲層很厚,有薄霧。
城池周邊的樹林裡,懸崖邊,泥沼中,水潭下。
運河的船底,大魚的腹中,茂盛的水草掩映之間。
從“刑一”到“刑十五”,十五個滅絕性的殺器,從不同的方位現身,逼近城池。
青樓的屋頂,劍嶽僅披了一件袍子,腰帶都沒係好,坐在瓦片上看月色,拿這裡最好的美酒漱著口,含糊不清的說道:“東邊一個不怎麼拔刀的刀客,西邊一個不用劍的劍宗首徒,就這麼兩個,怎麼擋得住?”
“麻的,看來老子要跑路了。”
青樓旁邊的一棟正經酒樓裡,特意選在四樓住的劍晨,推開窗戶,跟劍嶽差不多處於同一個高度,疑惑道:“你在說什麼?”
他目光往下一掃,看見對麵青樓的第二層,魔魁正赤著上半身伏在窗台上,露出一種幸災樂禍的笑容。
嗆!
英雄劍的劍光忽然閃耀開來,魔魁臉上的笑,頓時一僵,惡狠狠的抬頭看去。
雖然還是不明白到底會發生什麼,但是看見魔魁這個笑容的時候,劍晨就有了決斷。
他持劍在手,低喝道:“師父說過,現在的你們兩個,會被這把劍徹底殺死。”
“如果不想死的話,接下來不管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你們都要保護徐州城。”
“嗬嗝嗝嗝嗝嗝……”
魔魁僵硬的臉色抽動了一下,怪笑起來,“你威脅本大爺有什麼用呢?本來要是四個一起出動,還有那麼點可能,攔住大半,壓住剩下的,把今天會死的人降到萬數以下。”
“不過現在,本大爺內外交煎,玄陰也放不出去,可是真的一點力都用不上啊。”
看著劍晨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魔魁笑得更加肆意。
“這可都是那姓方的自己搞出來的,可憐喲,可憐你這個英雄劍傳人,一個大英雄,隻能威脅我們兩個,自己卻是什麼用都……”
劍晨打斷了他的話,長劍一揮,怒吼道:“劍嶽!”
“唉!”
劍嶽搖了搖頭,一臉晦氣,騰空而去,隻留下一句話來。
“你現在不跑,到時候碰巧被炸死了,可怪不到我們兩個頭上啊!”
劍晨看他離開之後,握著英雄劍的手越來越用力,卻還是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境界不夠,不像劍嶽和魔魁,縱然力量被鎖,還保留一定的感知,可以知道當日城外發生的事情。
猜到會有災難,卻連災難會來自哪裡都不知道。
這個時候,他就算是再想多做些努力,也隻有一腔茫然。
最後,他的目光莫名的放在雲龍山的方向。
“你引來的不可挽回的災難,真的會是這樣嗎……明明是那麼強大的人……”
劍晨拜師之後,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師父大動乾戈。
當初神嫉劍爐那一戰,才是他首次真正的明白了,什麼是武道頂峰處的風采。
果然跟他自幼想象的非常相似,多麼令人羨慕。
他後來又見到天哭殿的頂峰,卻是一尊坐在累累白骨之上的邪魔,與他的追求全然不同。
但好在,很快這個邪魔也被那人斬殺,邪魔的宮殿,成為了無辜者的碑石。
這樣強大而光明的人,比孤坐多年,不言不語的師父,更像是劍晨夢想中的自己。
這樣強大的人,如果災難不是他要的,真的會讓他沒有辦法嗎?
握著英雄劍的少年,環顧城中。
深夜時分,絕大多數的人都已經陷入睡夢之中,渾然不知災難即將降臨。
“我不信。”
劍晨飛向雲龍山。
那一刻,今夜城外的第一次攔截,剛好奏響。
第一邪皇的刀,斬向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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