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身影從裂縫之間一躍而出,竟然沿著七根天柱般的根莖,向上急行。
三道身影交替,拳勁、掌風、劍光,分彆劈開一段距離的沉降氣流,輪換著向上躍進。
不同於方雲漢那種一眼判斷弱點,然後直奔而去的作戰方法。
嶽天恩他們,深知人的眼睛是會欺騙人的,他們甚至也不那麼相信神魂之中散發出來的靈覺。
任何未曾實踐的判斷,都隻不過是臆測罷了。
要說攻擊哪個部位,才是對敵方最有效的打擊,那不妨把各處都試一遍。
頂端有人處理,根部已經試過,然後,便是中間。
——元荷本體所在的那個位置。
“哈,挺有想法。”
元荷指尖勾勒光輝,淩空三下輕點,深紅色的灼灼光痕,便直接烙印在空氣之中,而後各自爆射出一道光束。
深劫終章,翼火,鬼金,星日!
光束射到中途,各自出現形態上的奇妙變化。
龍蛇翻騰,侵略如火,翼火蛇;魑魅魍魎,五內藏金,鬼金羊;群星消隱,大日軌跡,星日馬。
這三種力量,恰好跟吳廣真、湯彩雲、嶽天恩三人的武道特色,有所對應,但就在這三道光束即將與他們碰撞之際,側麵又飛來一縷刀光。
公孫儀人提刀穿梭而來,從天柱縫隙之間,側身一步,揮刀如屏。
毫不客氣的說,今天這處戰場上,除了豐子安和金原公國那幾個人之外,其他所有人裡麵,就屬公孫儀人最弱。
這種事情,對於元荷教祖來說,根本想都不想,就可以做出精準而正確的判斷。
那三道光束,原本是為嶽天恩三人準備的,內中飽滿的力量,無論是深度還是純度,又或者是招法變化的精妙之處,都要超出公孫儀人九倍以上。
質、量、技,全方位的碾壓。
但這一道屏風般的刀光,與那三道光束,與嶽天恩他們,根本不在同一道評判體係之內。
在上古之時,那被命名為“浮光之道”。
浮光掠影,隻參萬物之表象,不深究元氣,不探察節律,在當年元荷與桃李道長等人整理的諸多材料之中,這種道路,是一種失敗的探索。
可是,八千年之後,居然又有一個人機緣巧合的走上了這一條路,並且得到了上古時關於那一場失敗的記錄。
公孫儀人或許未必已經比那位先賢走得更遠,但她絕對走得更加清楚。
那麼表象與內在到底有什麼區彆?又到底是憑什麼,能夠與探究內在的天地之橋、練虛之道劃分開來?
從最顯而易見的層麵來說。
光線照射於某一物體上,經過反射,然後被人的眼睛所接收,人眼所收到的圖案,就被視為這一物體的表象。
而那些沒有直接將光反射回來,不能被直照,不曾被以最直接的方式觀測到的,就是“內在”。
所以如果忽略掉更多的含義,光從這一點來闡述的話,表象和內在,最大的區彆,就在於是否有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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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道,就像是一麵鏡子。”
那是在與符離交流之後,所得到的深省與明悟。
公孫儀人從小生長在嶽天恩周圍,所以她也走上了筋骨武術的道路。
當她見證武術與火器的對比,就曾經動過借取火器之長處的念頭。
當深紅色的天星墜落,世界發生異變,從夢境中得到功法,她就成就了生死玄關的一步。
當方雲漢帶回來的秘籍越來越多,有了關於練虛的指引,她就有了關於練虛之道的稟賦。
這是善於學習嗎?
當然不是。
真正善於學習的人,會有一個固定的核心,不斷融合新學到的知識,走出自己全新的道路,就像是方雲漢那樣。
當然,這樣的人也會被自己的核心所牽絆,不得不舍棄一些與自身最原始的根基不兼容的部分。
而公孫儀人,她是真正隨波逐流,與世推移,不會受到任何的牽扯,可以隨時隨地的映照著身邊的一切。
在朝氣蓬勃的人看來,會感覺到她的朝氣與野心,在平庸的人群之中,她就顯得同樣沉靜平和。
這樣的鏡子,就算對麵是從天外歸來的魔神,也可以映照出相似而又相反的存在。
三道光束,擊碎了如屏風般的刀光,但在碎裂的屏風後麵,刀和人,忽然綻放出了銀藍色的光芒。
接觸一瞬間的映照,暫時獲取與魔神相近而相反的特質。
超脫非人的刀客,下一刀,劈開所有沉降的深紅色,令七根天柱同時為之顫抖,刀光橫掃開來。
鏡照之後,仿佛永無止境提升著的特質,使這一刀在揮去的過程之中,純淨至無微不至的程度。
有微塵阻攔在刀光前方,刀光穿過,微塵無損。
這一刀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
如同在鏡子外麵看著鏡子裡麵的場景,真與假,永遠是一種未知。
重疊著“有”與“無”兩種狀態。
但當這一刀,落在深紅天柱之上的時候,必定會歸於不可改變的“真實”,將七根天柱一並切斷。
公孫儀人感受著自己這一刻掌握的刀光,都被這種不可思議的狀態所震撼。
這是她初次施展浮光之刀,縱然是選擇最強的敵人,作為鏡照的對象,也隻能想象,鏡照之後獲得的提升,會是肉身、神魂、功力、意境等多方位的飛躍式增長。
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會特殊到這種程度。
“彆出心裁。”
刀尖停頓在指尖。
元荷離開了他現身的位置,主動降下高度,來阻攔這一刀。
“但是你離第四境的極限,還有很遠,沒有突破那一道界限,就算獲得了鏡照而來的提升,也終究是有限且短暫的。”
“更,遠未能與我並列。”
刀尖不受控製的變回真實,納入那兩根手指的掌握之中,鏗鏘折斷。
夾在指間的斷刀,與被原主人持拿的斷刀,隻發生了一次碰撞,公孫儀人所化的光華,便倏然遠去。
另外三個人的身影,替補了公孫儀人的方位,將元荷合在其中,劍、掌、拳,至烈發出。
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的攻勢,彆說是給元荷造成麻煩了,恐怕就連妨礙他一會兒,也很困難。
但下一刻,元荷的神色,竟出現頗為明顯的變化。
公孫儀人一去不返,竟然去到荒原的邊際,臨海的斷崖之上。
那裡,燕子衝、高保家,正合力糾纏著魔宗的高手。
那兩具從封印之中被搬運出來的軀體,就在這一塊戰場的後方。
符離和無題,用上了所有的努力,都無法讓那兩具軀體出現半點改變,起不到任何幫助的作用。
此時,銀藍色的光輝來到斷崖之上。
公孫儀人一手捂著胸口,血液如河水一般,從她的衣袖之中流淌出來。
“鏡照而來的特質,確實有著時限,多維持一會兒都痛的要命。”
“但像我這麼量力而為的人,怎麼可能豁儘一切去做無望的衝鋒呢?”
她的刀,重疊著“有”與“無”的狀態,斬過那兩具軀體。
來不及去看結果,浮光之道維持的鏡照特質,已經超出了負荷的極限,自行崩毀。
公孫儀人眼前一黑,在瀕死昏迷的最後一點感知中,感受到冰涼而柔軟的觸感,觸及她的側腰。
八千年的寂寞冰涼。
萬年不改的如水慈軟。
青袍秀色、數珠垂腕的居士,單手托住公孫儀人,足踏斷崖。
天佛城主,水月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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