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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塘江畔,臨安牛家村前。
正是八月之時,村前村後的野草已然泛黃,一抹斜陽映照之下,更添了幾分蕭索。
村頭一家小酒店中,兩個漢子拉了一名四方遊走的說書先生,到這裡喝酒閒談。
三杯水酒下肚之後,其中一個漢子說道:“我兩兄弟原來也是北方人氏,隻因受不了金狗的肮臟氣,舉家遷到這裡,也才兩三年的時光,隻覺著江南風景,好似天堂一般,村裡人人親厚。”
“怕隻怕哪一日那些金兵打來,也如先生說的當年那些故事一般,兵火過處,十室九空。”
那說書先生看起來五十歲上下,一身藍灰色的舊布袍子,爺已經有幾分醉意上頭,臉上發紅,說道:“當年金兵南下,一路打破了東京汴梁,擄走了徽宗,欽宗兩代皇帝,種種慘狀,隻比我說的故事更加淒惶。”
“等到康王繼位,有了韓世忠、嶽爺爺這些天將,連打了多年勝仗,本來大可興兵北伐,收複故土,可恨,高宗皇帝一意求和,又有秦檜這樣的大奸賊,從中弄些陰詭,卻把嶽爺爺給害死,韓世忠也落職閒居。”
這一段故事,縱是鄉野小民,凡有些見識的,也早就聽過,隻是酒酣耳熱後,兩名大漢再聽說書人講起,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先前開口那名漢子又道:“聽說當年風波亭中害死嶽爺爺之後,不過一個月,高宗皇帝就往北方遞了降表,口中稱臣。”
“定下以後世世代代,每年都要朝金國進貢白銀二三十萬兩,絹也要二十多萬匹。真把大宋的子民當做奴才一般,皇帝當的這般憋屈,好不要臉。”
說書人也連連點頭,歎道:“那又有什麼辦法,這皇帝隻顧自己皇位坐得穩當,不管淮水以北的百姓死活,從高宗傳孝宗,孝宗傳光宗,再到當今皇帝,金人早占定了大半邊的江山。”
提到當今皇帝幾個字,說書人腦子一清,膽氣變小了幾分,不敢多談,抬起手來喝了杯酒,轉而說道,“我聽說虎狼熊羆之類的猛獸,一旦吃飽了之後,就是有人從它們麵前走過,它們也不會露齒撲殺。”
“可是一旦等到肚裡的食消化了,或是又長了身子骨,食量更大,那就是躲到一條大江南麵去,也遲早要被尋上門來,剝皮抽筋,齧骨食肉。”
兩個漢子聽懂他言下之意,各自憤懣歎息,說書人又勸了他們幾句,升鬥小民,終究隻能順時勢而為,混口苦飯吃。
臨安朝臣殘暴,上梁不正下梁歪,自然多有小人,縱然再是血性漢子,也要小心口舌,免惹禍端。
幾壺酒飲儘之後,說書人醉醺醺的起身道彆,拿一根短竹棒,時不時敲響自己隨身帶著的小羯鼓,口中唱著滿江紅,往臨安去了。
他出門不久,在酒店外呆站了很長時間,聽完了所有對話的楊再興遲疑了一下,也舉步跟上。
作為天波府楊家的旁支子弟,楊再興十歲的時候,就已經被送到終南山全真教拜師學藝。
經過六年的勤學苦練,他的九陽神功已經練到了五陽境界,更有先天乾坤功的基礎功夫,一身陽氣極盛,寒暑不侵。
但這時候,他被江畔的風吹著,心頭卻有幾分莫名的寒意。
就在小半個時辰之前,他分明還在終南山上完成今天的功課,借助靜室之中的渾天法儀,感受裡武林的存在。
卻不知怎麼一睜眼,眼前就多了一條大江,浩浩湯湯往東流去,來到了這陌生的地方。
方才更聽得什麼——
“東京汴梁被攻破……兩代大宋皇帝被北邊金人擄走?”
楊再興心中甚覺荒誕。
那東京汴梁乃是神霄道總壇所在,自神霄道道主林靈素以下,雷府三十六將,哪個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那年三十六將之首,號稱雨師真君的陳希真,曾經到終南山上拜會,剛入門的楊再興遙遙看了一眼,隻覺仿若有五雷轟鳴,龍鳥雲篆漂浮,祥雲盤結於頂。
隻此一人,恐怕足以力敵千軍!
什麼樣的大軍,能夠破得了這樣的汴梁城?!
好吧,且不說汴梁城到底會不會被破,就說這時間,也有很大的古怪,什麼康王高宗孝宗光宗,楊再興一個都沒聽說過。
“萬一真是錯亂了朝代……”
懷著這樣的恐慌,楊再興幾步之間追上了那個說書先生,急迫的問了幾句。
“終南山全真教?”
說書人想了想,啊了一聲,說道,“對,是有這個大教,我前一陣子在臨安府中的時候,還曾經見過一位從終南山上下來的道長。”
楊再興聞言大喜,道:“你可知道那道長如今身在何處?可否領我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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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這少年摸了摸懷中。
在山上生活慣了,身邊沒有現成的銀錢,不過,還有學習殺氣改造之術時,殘留的一些金絲玉屑。
他一把摸出,塞給那說書先生。
說書人接了一把,看清是什麼東西之後,頓時被嚇得更清醒了些。
那幾塊殘玉雖然不成個樣子,但都有拇指大小,溫潤一色,是說書人平生僅見的上乘貨色。
什麼人能隨手拿這樣的東西當賞錢?
說書人心裡驚疑,不敢拒絕,道:“小人張十五,也是有緣,跟那位道長就住在同一家客店裡,我這就為公子引路。”
楊再興跟著他到了臨安府城中。
此時已是夜幕初降,客店前剛好掛起了燈籠,遠遠的,就看見有個道士打扮的長須男子,從燈光之下走過,出門向北。
張十五連忙說道:“那就是小人遇見的那位道長。”
他喊了一聲,不過距離太遠,那人好似沒有聽見。
楊再興這一路走來,所見處處皆是生民,倒也並沒有什麼妖魔鬼怪,心中已安定了不少,凝神看去。
在他的記憶之中,全真弟子近年來大多身穿青白二色搭配的長袍,腰間懸有代表自己身份的玉令,在外行走時,一貫以潔淨之態示人。
而那名長須道者,一身道袍有多處漿洗的痕跡,背後背著一把古舊木鞘的長劍,劍柄上的黃色絲條隨風飄動,走起來龍行虎步,甚至隱約看出了一絲殺意。
卻跟楊再興對全真門人的印象不符。
他沉吟少頃,打發了張十五之後,孤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