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再興點頭答應,順勢問道:“你們全真教應該也有不少改造天械的器具吧,我想借用一批。”
丘處機滿口答應:“大師兄常年坐鎮在終南山上,旁的師兄弟不好說,他是一定能聯絡上的,貧道一定讓他帶上最精良的一批器械。”
楊再興行禮道:“多謝了,到時我定有報酬。”
夏侯烈顯然還算不上敵人中最強的那一批。
十全魔手原本的四項絕技,可有點不夠用啊。
大半個時辰之後,天色猶暗,三戶人家悄無聲息的搬離了牛家村。
………………
翌日午間。
金太子到皇宮走了一趟,一無所獲,回來之後又得知夏侯烈等人,久無消息傳回,思量片刻,便點了鐵木真及他麾下兩員大將,去追查線索。
臨安府外,金太子與完顏洪烈在城牆上並肩而立,遙望城外的荒野之中,鐵木真部將之一,臉色火紅的赤老溫,正以自己滿是刀疤的手掌,掩住口鼻,發出低沉悠長的聲音。
曲調起落,夾雜著許多晦澀的詞句,有時唱的極快,有時一個聲音就能拖出平常上百個呼吸的時間。
那是蒙古的語言,是讚頌長生天的歌謠。
南宋和金國軍中江湖之中,雖然也有許多人喜歡給自己的天械,冠以神佛誌怪的名號,但他們都很清楚,這隻不過是一種象征性的手段罷了。
就好像佛門的金剛不壞體神功,也不是真的就由金剛力士傳下來的功法,隻不過是借其名義,比喻自己的力量。
而草原上的眾多部落,甚至乃蠻人和西遼人,反而都要顯得比宋人、金人虔誠的多,他們之中能夠有幸得到天械之術改造的,絕大多數都是發自內心的認可——這是神靈賜下的武裝。
在草原上,眾將普遍認為,在使用天械的時候,呼喚自家部族所供奉的神靈的名號,念誦簡短的祝語,或唱響漫長的歌謠,越是虔誠,越是動聽,所能夠得到的回饋,也就越大。
鐵木真少年的時候,與劄木合結拜,兩人在結冰的河麵之上,用各自初製的天械,化作弓箭來射擊,互相贈送箭頭,作為結拜的信物。
圍觀兩位少年英雄結拜的眾多頭領、部將,一致認為,每一件天械中,都有長生天父親在注視著,鐵木真與劄木合互贈天械之後,就是比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還要親密的關係。
王罕的親生兒子桑昆,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心裡對鐵木真有不和睦的念頭,所以就不敢在天械的見證之下,與他結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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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微而知著,可想而知,草原上的天械在這些人的心目中,擁有何等崇高的地位。
三王爺完顏洪熙曾經對他們這種習俗不以為意,認為這是他們沒見識甚至未開化的原因。
金太子聽完顏洪烈講過這件事之後,曾暗中對他兩名兄弟說:“你們以為這是他們心智未開,可以從這一點上輕視他們,殊不知我這些時日走遍草原各部,不怕他們兵強馬壯,不怕他們神射如雲,甚至對鐵木真、劄木合這些豪傑人物的存在,也隻不過是重視,而非畏懼。”
“唯獨他們這種敬天械如敬神的習俗,叫我心生恐懼,甚至有想過,對包括王罕在內草原各部的頭領斬儘殺絕,更不惜傾儘大軍,毀其族聚,滅其習俗,如此,我才能高枕無憂。”
完顏洪烈追問之下,金沉鷹才揭露出一段罕為人知的言論。
“我在金燕神鷹兩位師父門下學藝之時,有西域白駝山主人,每隔半年,便會來與兩位師父探討天械武學。十六歲後,我武學功底得到師娘認可,得以旁聽。”
“他們三位乃是當今世上不出十指之數的大高手,說的也不是尋常招法拆解,而是直指根源。提及最近兩百年來的天械武學,比天械現世之前的古武學,究竟有何優勝之處。”
“從表麵上看,天械多為金石機關,植入人體之後,其堅固恒常之處,就不是軟弱的人體血肉所能比擬,這是天械之術最大的優點。”
“但其實,這隻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加成罷了,甚至未必算得上優點。”
“因為天械替換人體部位的同時,固然令某一片區域變得更堅固,卻也使人體原本的平衡有所缺失,更容易變得笨拙,招法中出現更多破綻。而且天械一旦受損,維修起來,要遠比尋常肉體傷病的治療更加麻煩。”
“長短相抵,也隻是個不功不過罷了。”
金沉鷹目光深湛,字字鏗鏘有力,“天械真正最優勝的地方,在於它的力量來源於人心。”
“人體有限,連一塊幾千斤的石頭都未必舉得起來。但人心何其浩瀚,一眼之間,就可以承載萬仞高山,千裡碧波。”
“天械之術,能夠讓人的心靈轉化為真實的力量,七情六欲都是真力,畢生執念可以通天。”
話到此處,言外之意,完顏洪烈已完全聽懂。
人身軟弱,人心也軟弱,即使是大金國的精兵,也未必,個個都有虎狼之心,血烈之意。
尤其是在他們占據了北方大片廣袤的土地之後,承平已久,耽於享受,軍中的意誌比起六十年前,隻怕已遠遠不如。
當初他們從白山黑水之間崛起,帶著與野獸爭奪性命的意念,來掠奪宋人的土地,雖然看著勢大,其實是秉承一股不勝則死的決然勇氣,自然所向披靡。
後來以嶽家軍為首的等眾多南宋名將,也是在國破家亡之際,激起了萬民骨子裡被打壓了數百年的血氣。
現在的宋人和金人,都已經缺失了那樣敢憑熱血撼蒼天的誌氣,反而是草原上的蒙古人,團結在長生天的旗幟之下,有著統一的意念,有著統一的野心,有了肖似當年的不敗之勢。
若再給他們幾十年光明,天械的存在,恐怕會被他們推動到難以想象的地步,爆發出這整片神州大地都不能容納的軍勢。
完顏洪烈想起當年對話,不覺間,竟然在八月秋風裡,額頭見汗。
他去看身邊的金太子,卻見他這位大哥,好像已經忘了當初說過的話,正頗為欣賞的注視著赤老溫的所作所為。
此刻歌謠已經唱完,赤老溫端起火銃,高喊著“長生天”,扣動了點燃火藥的機關。
砰的一聲。
銃口朝天,彈丸落向一個極遠的方位。
其實根本沒看見彈丸軌跡的赤老溫,帶著無比的自信,領頭衝出,越過小溪、草地,去到了山林之中,一片狼藉之地。
他撥開那些用來掩飾的枝葉,找到了自己的彈丸,往下深挖,尋得一抹浸潤血跡的土壤。
“是錫無後的血。”
赤老溫站在這裡,再次端起火銃。
兩刻鐘之後,他帶著鐵木真和木華黎來到錢塘江邊。
浪潮迭起,浩浩蕩蕩的江水,在激烈之時,帶著猶如悶雷一般的聲響,幾乎能夠把火銃的聲音都掩蓋過去。
但赤老溫還是找到了一個方位。
木華黎潛入江中,把那些綁著石頭的屍體,一具一具地撈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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