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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楊家莊。
這莊子裡大多數人家都姓楊,僅有六戶姓郭的,兩家姓李的。
前幾年又搬來了一個姓龐的老師傅,孤身一人無兒無女,但很得敬重,莊子裡的幾名長者跟他照過麵之後,都請他在這裡住下,把家裡的男丁送到他那裡,跟他學些本事。
為此,他們在莊子西邊的樹林之中,弄出來一個頗為廣闊的練功場。
不過如今到了秋收時節,那些壯勞力都要幫著回去整理收成,這練功場就顯得冷清了一些。
龐負嶽站在練紮槍、射箭用的稻草人旁邊,手中拿著幾張信紙,沉吟不語。
旁邊一個膚色如古銅的健壯青年說道:“師父,你說過那鐵掌幫主不是什麼好鳥,此番送信過來邀你回去,恐怕也不安好心。”
這個青年名叫楊安國,以鬻鞍材為業,又有人呼為楊鞍兒。
楊家莊裡這些跟龐負嶽學習武藝的人,以他最為儘心,天資也好,腦子靈通,算是得了真傳。
他家中資產頗豐,為人仗義,在附近百裡之內都有名聲,暗地裡常常集結青壯,一起練習弓馬。
龐負嶽看出他胸懷大誌,不但傳他武功也傳他兵法,更曾說明自己往日在江南鐵掌幫中的一段經曆。
楊安國既心慕於當年上官劍南老幫主的所作所為,對裘千仞更多有鄙夷,之前鐵掌幫遣人送信過來的時候,他險些叫人亂棒將之打走,還是他妹妹勸阻,才願把信件帶來,轉交給龐負嶽。
“若是裘千仞叫我回去,我自然不會理睬他,不過這封信上雖有鐵掌幫主的印記,落款卻並非裘千仞,其中更有幾名在武林中名聲極佳的大人物,落下自己的道印,邀我共商大事。”
龐負嶽將手中信紙遞了過去。
楊安國口中嘀咕著:“什麼大人物,怕就怕也是裘千仞那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奸賊。”
可等他看到那幾枚道印之後,臉上頓時一驚,“這是……全真教的幾位道長?”
北方被金國統治,江南武林中的人物,大多數他們都沒怎麼聽說過,楊安國若不是拜了龐負嶽為師,甚至都不知道裘千仞是誰,鐵掌幫又是什麼東西?
但是全真教不同。
全真教雖位於金國境內,長春子丘處機、玉陽子王處一等人,卻絲毫不買金國朝廷的麵子。
他們行走江湖往往打抱不平,若遇到那些跟官府勾結、欺壓良善的奸商,自然是一劍殺了,就算是金國的貴人,若是為非作歹之時給他們碰到,也照殺不誤。
山東這裡的綠林好漢,哪一個不欽佩這些道長的勇氣武功。
“長春真人他們怎麼跟鐵掌幫攪到一塊去了。”
楊安國驚訝之後,回過味來,“是了是了,鐵掌幫本來也是抗金的英雄好漢,隻不過那裘千仞賣國求榮,又沒有容人之量,想必是全真教這些道長一同去撥亂反正,滅了那裘千仞。所以才要把師父再請回去,重掌大局。”
龐負嶽搖頭道:“全真教雖然聲勢不小,但王重陽真人死後,他們哪裡能輕易去管鐵掌幫的事情。江湖中的紛爭,不管是實力還是名義,都不是那麼容易說清的。”
“他們不惜與這位楊英雄,一同闖入鐵掌山,拿下裘千仞,這其中必定還有其他因由。”
說到這裡,龐負嶽臉上有些異樣。
那個現在控製住鐵掌幫的人,竟然叫做楊再興,這個名字對很多人來說都具有不凡的意義,對龐負嶽來講,更是勾起他一段回憶。
其實他年輕的時候,就因為長輩的教誨,一直有留意打聽當年楊再興將軍的後人。
如若楊將軍的後人自己練得一身本領,那麼兩家合流也是應有之義,若是楊將軍的後人失落了昔年的天械功法,龐負嶽也有必要助其成才。
幾年前,裘千仞開始跟金國勾結,龐負嶽苦勸無果,又剛好探聽得楊將軍後人的線索,這才索性棄了鐵掌幫,隻身過江。
可惜等他找到楊家莊這裡的時候,才知道,那位楊再興將軍的曾孫和他結義兄弟一時義憤,殺了個當地的富家公子,不敢拖累莊裡的人,已悄悄遷走了。
這一下人海茫茫,卻要到何處去尋?
龐負嶽隻恨來的太晚,卻也無計可施,隻好在這裡住下,盼望哪日楊、郭二人回鄉探望鄰裡故交,能夠相遇。
楊安國已把那幾張信紙粗略看了一遍,說道:“我知道師父終究也放不下鐵掌幫,這或許是個大好機會,我這就回家打點一番,隨師傅一同過江。”
他這話自是一片純孝之心,龐負嶽聽罷,卻麵露不悅之色,嗬斥道:“糊塗!”
“我教你兵法,練你智謀,你也確實長進不小,隻是每到了一些關鍵的時候,反而有些進退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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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且問你,你隨我過江有什麼用處,你是武功比我高,還是智計比我深,又或是比我更了解鐵掌幫?你若走了,這幾年辛苦拉扯出來的上千弟兄,又該如何?”
這位曾經的鐵掌幫長老,看起來不過是年過四十,一身的書卷氣,頭頂方巾,樣貌清臒,縱然帶著護腕做了勁裝打扮,訓起人來的時候,還是一種私塾先生的感覺。
楊安國不敢反駁,訥訥的應著。
龐負嶽緩了一緩,道:“我看金國雄心日衰,遠不如六十年前,驕橫之氣卻更勝當年,舉國上下的風氣都是如此,不出五十年,或有滅國之象。”
“山東各州地大物博,你既然胸懷壯誌,更應該好生經營,伺機而舉。不該因小失大!”
楊安國轉念一想。他這幾年結交的上千名弟兄之中,已經有兩百多個在龐負嶽的指點之下,裝入了天械,越發驕傲,酒後總有三兩句話,嚷嚷著要刺殺狗官,尋個快意。
這般人心浮動,如果他待在這裡還能安撫得住,若是他走了,隻怕不久之後,這夥人就要動手。
然而金國軍卒號稱百萬,又哪裡是現在他們這一點人就能撼動的……
楊安國念及此處,冷汗津津,對龐負嶽的訓示萬分心服,道:“但師父當年孤身而來,如今又孤身而去,弟子豈能心安,總該有人照料,不如我讓李全兄弟陪同?”
李全天生力大如牛,十七歲時就打造了一杆鐵矛,六十斤的兵器揮舞如輪,引以為附近數縣勇力第一,沾沾自喜。
當時龐負嶽初來乍到,李全不肯服他,見他身材單薄,就叫他舉起那鐵矛試試。
龐負嶽如見小兒玩鬨,微笑以應,單手舉起鐵矛,一抖之下,竟然讓鐵矛如同軟鞭一般,首尾相連,形同一環。
一刹那間,長矛再度挺直時,空中如同響了一聲炸雷。
從那以後,李全對龐負嶽言聽計從,奉如親父。
龐負嶽卻又搖頭,猶疑了片刻,笑道:“讓四娘跟我走一遭吧。”
楊安國一聽,笑道:“對了,還有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