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梆子聲剛敲過三響,葉辰就被瓦片落地的脆響驚醒。
阿福喉嚨裡滾動的低吼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月光透過窗欞將狗影投在土牆上——那輪廓分明是頭齜著獠牙的巨狼,脊背隆起的骨刺穿透虛影,在牆麵投下猙獰的剪影。葉辰悄聲摸向枕下的柴刀,指尖觸到刀柄時突然頓住。
青帝靈瞳自行開啟的視野裡,五團人形黑氣正從院牆外翻入。領頭者腰間纏著條吞吐紅信的蟒形虛影,蛇頭探入虛空時扯出縷縷猩紅絲線,另一端竟係在村口老槐樹的年輪血紋上。
“三更半夜的,客人倒是勤快。“葉辰故意踢翻床邊的陶罐。碎裂聲驚飛簷下棲著的夜梟,月光霎時被烏雲吞沒。
回應他的是消音手槍上膛的輕響。
“噗!“
玻璃窗應聲炸裂,三枚子彈呈品字形封住所有退路。葉辰在翻滾中捏碎枕芯,鴨絨紛飛間袖口甩出三粒桃核——這是白天從青銅門洞天裡順出來的靈種。
桃核遇風即長,虯結藤蔓眨眼纏住刺客腳踝。淒厲的慘叫剛出口就被藤條堵回喉嚨,為首黑衣人腰間的蟒影猛然膨脹,卻被突然躥出的阿福咬住七寸。小黃狗額前銀紋大亮,口中噴出的青炎竟將虛影燒得滋滋作響,焦糊味混著硫磺氣息彌漫開來。
葉辰踩著仍在抽搐的藤繭蹲下,指尖青芒點在刺客眉心:“噬魂妖蟒?陳誌遠倒是舍得下本錢。“被藤蔓勒變形的臉擠出獰笑,黑衣人嘴角突然裂到耳根:“少爺托我給您帶句話“
眼球“啵“地炸開,湧出的黑霧凝成張扭曲的人臉——金絲眼鏡歪斜地架在鼻梁,赫然是陳誌遠養子趙明軒的模樣:“當年沒燒死你這野種,這次定要你葉家絕戶!“
白骨利爪破霧而出!
葉辰後撤已遲,爪尖觸到胸口的刹那,懷中令牌自發湧出青光。藤甲虛影裹住全身的瞬間,祠堂方向傳來晨鐘轟鳴,那爪子竟如春雪遇陽般消融。黑衣刺客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下凸起的樹根狀紋路正瘋狂吸食血肉,轉眼隻剩張乾癟人皮。
“汪!“
阿福衝著西廂房狂吠,油綠眼瞳映出詭異畫麵:供桌上母親的遺照正在滲血,相框玻璃映出的卻不是葉辰的倒影——穿紅嫁衣的女子青白手指已扣住他咽喉,發間桃木簪抵在頸動脈,嫁衣下擺滴滴答答落著腥臭血珠。
“滾!“
暴喝聲中令牌青光大盛。女鬼尖嘯著化作紅煙遁走,地上隻餘雙浸透血水的繡鞋。葉辰跌坐在地喘著粗氣,這才發現冷汗已浸透後背。阿福湊過來舔他手背,狗嘴裡殘留的青色火苗將繡鞋燒成灰燼。
晨霧未散時,院裡已收拾得乾乾淨淨。
葉辰蹲在井台邊搓洗床單上的血漬,青木訣催生的藤蔓正將人皮卷成團埋進桃樹下。晨露突然在石板上凝成冰晶,細碎的腳步聲從籬笆外傳來。
“聽說你昨晚在潭邊“
林小婉挎著竹籃立在晨霧裡,杏色連衣裙被露水打濕半幅,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她目光掃過院中多出的青銅門殘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銀鐲——內側“辰“字的刻痕已模糊得近乎消失。
葉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靈瞳瞥見她鎖骨下若隱若現的鳳凰胎記。那赤色紋路今早格外鮮豔,仿佛隨時要破皮飛出:“趙家來催婚了?“
竹籃裡的薺菜餅還冒著熱氣,林小婉卻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村口突然傳來引擎轟鳴,五輛貼著“地質勘探“字樣的越野車碾過青石板路。領頭吉普車後窗緩緩降下,戴著金絲眼鏡的年輕男人正把玩著個草人——黃紙裁的衣裳上貼著葉辰的生辰八字,心口插著三根浸血的棺材釘。
正午·村委會
電風扇吱呀轉著,卻吹不散滿屋煙味。
趙明軒翹著二郎腿坐在上首,阿瑪尼西裝與斑駁掉漆的牆麵格格不入。他指尖敲打著桌上的《古文化遺產捐贈協議》,鏡片後閃過蛇般的冷光:“葉同學,這青銅門放在村裡多危險,還是交給專家保管為好。“
“趙公子說得在理。“村長王富貴點頭哈腰地遞煙,“小辰啊,趙氏集團要給咱村修路,這可是“
鋼化玻璃煙灰缸突然擦著趙明軒胯下飛過,在牆上炸成蛛網狀裂痕。葉辰屈指彈飛沾在袖口的煙灰,青木訣催生的藤蔓正順著桌腿爬向六個保鏢:“三年前火燒實驗室的賬還沒算,現在改明搶了?“
會議室溫度驟降。
保鏢們同時摸向後腰,卻驚恐地發現指節正在木質化。趙明軒袖中竄出條碧綠小蛇,吐信瞬間卻被藤蔓絞成肉泥。他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擦拭,露出眼角猙獰的燒傷疤痕:“你以為請些山精野怪就能“
慘叫打斷了他的話。
最先拔槍的保鏢突然捂住喉嚨,皮膚下鑽出的桃樹枝條頂飛了天靈蓋。腥風卷過會議室,所有協議文件都泛起青光,紙頁間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賣地條款——甲方簽名處赫然是村民們的血指印!
“妖妖怪啊!“
王富貴癱坐在地,褲襠漫開腥臊水漬。趙明軒終於變了臉色,懷中有黑霧湧出:“你竟然真煉成了青帝“
玻璃轟然炸裂!
蘇柔白大褂的衣角翻飛如蝶,三枚銀針破空釘入趙明軒眉心。這位冷豔村醫倚著窗框點燃細長香煙,紅唇輕啟間吐出煙圈:“小混蛋,再不出手,姐姐可要給你收屍了。“
未時·村衛生所
消毒水味混著血腥氣在屋內浮動。
葉辰赤著上身趴在診療床上,後腰被蛇牙劃開的傷口正滲出黑血。蘇柔的銀針在酒精燈上烤得發紅,忽然抵住他尾椎:“九陰寒毒發作時,你也是這麼給林丫頭療傷的?“
“蘇大夫這是吃醋了?“葉辰悶哼著攥緊床單,感覺針尖順著脊柱往上移,“那晚在古墓裡,你脫我褲子時可沒這麼“
銀針狠狠刺入穴位!
冰藍色火焰順著經絡遊走,將侵入體內的妖毒逼至喉間。蘇柔突然俯身咬住他肩膀,貝齒刺破皮膚的瞬間,寒毒竟化作縷縷白霧被吸出體外。葉辰瞳孔驟縮——靈瞳分明看見這女人丹田處盤踞著九條冰鏈,此刻正被他的純陽血氣灼得滋滋作響。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蘇柔抹去唇邊血漬,耳尖卻泛起可疑的潮紅。窗外忽然傳來阿福的嗚咽,兩人轉頭望去,隻見林小婉正抱著竹籃呆立院中,新蒸的桂花糕撒了一地。
暮色染紅窗欞時,青銅門前已圍滿村民。
葉辰摩挲著令牌上的紋路,耳邊回響著蘇柔臨走前的警告:“趙明軒身上有煉屍宗的印記,那草人借了七煞陰脈的力“他忽然嗅到熟悉的血腥氣,轉身看見林小婉提著煤油燈站在墳地邊緣,嫁衣紅得刺眼。
“帶我走。“她機械地重複著,瞳孔深處跳動著幽綠鬼火,“初八子時青龍潭“
阿福突然暴起將人撲倒。葉辰並指劃破掌心,帶血的手掌按在林小婉天靈蓋。淒厲的鬼嘯聲中,少女背後浮現出紅衣女子的虛影——正是昨夜那雙紅繡鞋的主人!
“破!“
青帝令騰空而起,暴漲的光芒照亮整片亂葬崗。無數墳包開裂,爬出的卻不是屍骸,而是葉片滴血的七星鳳尾蕨。女鬼在霞光中化作青煙消散,林小婉腕間的銀鐲“哢嗒“斷裂,露出內側新刻的符咒——那分明是苗疆情蠱的引子。
葉辰抱起昏迷的少女走向老宅,沒注意青銅門上的蟠螭紋正瘋狂蠕動。門縫中伸出的藤蔓悄悄卷走染血的銀鐲,墜入深潭時驚醒了沉睡的狼首石雕。血紅月光下,阿福額前的銀紋裂開細縫,第三隻眼正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