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暘輕輕搖頭,他苦笑著說道:“豈有兒子殺父親的道理?”
他心中既然是憤怒,又是痛苦。
不僅是自身前途,糜暘更是憂心糜芳生死,糜家前途。
言罷,糜暘一言不發的帶著徐詳轉身離去,隻留下一臉懊惱的糜芳,在堂中獨自神傷。
...
“這便是江陵城了。”
太陽西斜,落日餘暉映照在長江之上,一片金光閃閃。遠處的江麵波光粼粼,戰船來往穿梭,江畔的村莊和樹林倒映在水中,彆有一番風景。
江陵城占地廣闊,城牆高大厚實,數十座高塔屹立城角,城牆上布滿了箭樓和士兵,宛如一隻張開猛虎口的城堡。
城牆外是一片廣闊的城郊,綠草如茵,奔騰的長江與城牆遙相呼應。
為了增強城市的防禦能力,江陵城還有一些特彆的防禦設施。城牆下設有護城河,寬敞深邃,水麵上漂浮著稻草和木頭,河岸邊設置了箭垛和雲梯,城牆內還有馬廄、兵器庫和士兵營房等,便於城內士兵巡邏和戰鬥。
若是要攻城,隻要江陵城中守軍足夠,糧草充足,怕是守到天昏地暗也不無不可。
“江陵城城池堅固,如今殿下已至,孫權無可奈何了!”
費禕在一邊說道。
“呂蒙派遣使者與糜芳接觸,這江陵將不保,殿下,應早些做好準備,以防萬一”
“糜芳...”
劉禪眼睛微眯,他腦子裡麵,已經是有一個主意了。
“鐵索橫江,火船火油,還請先生去準備。”
龐統也是經過赤壁之戰的,已有經驗,他當即應允,領千人大軍前去準備。
“進去罷。”
江陵城已在掌控之中,劉禪趁著夜色走入江陵城中。
郡守府大門,糜暘陰沉著臉,早早的便等候在側了。
“罪將糜暘,拜見殿下。”
糜暘跪伏在地,頭埋得很低。
“你隻身入江陵,何稱罪將?你是功臣!”
劉禪一把將糜暘攙扶起來,笑著說道:“是忠是奸,我劉公嗣還是分得清楚的,你放心。”
糜暘眼眶通紅,他輕輕點頭,然後馬上將懷中內袋的密信拿了出來。
“這是孫權與我父親的密信,還請殿下一觀。”
密信?
在劉禪身後,鄧艾、費禕、董允等人麵色有異。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江陵在手,想來郡守亦是沒有投降孫權,此信如何需要看?”
他將信件接過,直接將他放在火把上燒了起來。
“殿下,不可!”
糜暘想要上前阻止,但卻被劉禪攔住了。
“先前我與你說的話,你可知曉?是忠是奸,我分得清!”
到如今,糜暘哪裡還不知道,劉禪這是為他,為他父親,亦是為了糜家。
“殿下!”
糜暘再次跪伏下去,他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都已經是哭花了臉。
“公子如此大恩,暘當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儘心效命即可!”
劉禪將臉上涕泗橫流的糜暘拉了起來,說道:“如今間不容發,江東大軍或許便在江上,先見一見郡守,以及那個江東使者。”
危機中,常常蘊含著機遇。
便看他劉禪,能否將此次荊州之危化解掉了!
“諾!”
糜暘將臉上的淚漬擦拭乾淨,他當即起身,領劉禪入郡守府中。
“我父親便在內堂。”
“好。”
劉禪緩步入堂,堂中,原本背上有傷的糜芳,此刻已經是甲胄穿戴整齊,站立在堂上了。
他一見到劉禪,馬上跪伏在地。
“罪臣糜芳,拜見殿下。”
與之前馬上扶起糜暘不同,劉禪便站在堂中,看著屁股翹高高的糜芳,並沒有上前攙扶。
“你自稱罪臣,可知你有何罪過?”
少年英姿勃發,聲音更是不帶一點感情。
此刻這少年身上,沒有劉備身上的仁德,隻有漫天的殺氣!
糜芳臉頰冒汗,後背的傷口因為汗濕,那瘙癢的感覺讓糜芳身形不自主的顫抖起來。
“罪臣交通江東,意欲謀逆,罪孽深重,還請殿下賜我一死,我兒是無辜的,我糜家是無辜的。”
“嗬嗬!”
劉禪冷笑一聲。
“現在才想起糜家?才想起你的兒子?”
劉禪的語氣冷酷,其中不帶有任何感情。
“如今方才醒悟過來,未免也太遲了!”
“殿下,我小時候還抱過你的,我妹妹糜夫人,當年便是為了救你,才死在軍中,這些事情,難道殿下忘了嗎?”
忘了?
“糜家對我父王的恩情,我自然知曉,糜夫人當年的活命之恩,我亦是銘記在心,但是,舅舅,難道我父王對你的恩情,你忘了?”
忘了?
糜芳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已知錯矣,還望殿下念在往日的恩情上,放過我糜家,放過我兒,可好?”
糜暘拳頭緊握,唇齒相咬,他想上去怒斥糜芳,但手卻是被一旁的費禕拉住了。
“我可以放了你糜家,我也可以不遷怒於糜兄,然而這隻是我個人看法而已,父王如何看?群臣如何看?舅舅可有想過?”
他劉禪一言,可赦免不了糜芳,更赦免不了糜家。
人言可畏,便是劉備,在出了糜芳這檔子事後,糜家大部分人,也不得重用了。
這是一個統治集團對叛徒的審判。
作為一個叛徒,便有一個叛徒的自覺。
若是輕輕放下,那其他人看到了,豈不是爭相做叛徒了?
反正又不會被嚴懲,關鍵時刻投降便是了!
是故...
劉禪從沒有打算輕饒了糜芳。
“那我...便是死都沒用了?”
糜芳頹然癱坐在地,像是對一切都失去希望一般,眼神空洞。
“死肯定沒用,但活著,或許可以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糜芳空洞的眼神重新充滿神采。
“我願意戴罪立功,死都不懼!還請公子給我機會!”
“好!”
劉禪這才上前將糜芳攙扶而起。
“舅舅,犯錯並不可怕,但一心求死,便枉為人臣,枉為人父!至於戴罪立功,先讓我見了徐詳再說。”
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現在糜芳滿腦子都是這四個字,劉禪帶著麾下太子宮屬官去見徐詳,糜暘則是留在原地看向糜芳。
“父親,此番若不是公子,恐怕糜家都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再不能犯錯了,再錯,當真是無人可救了!”
糜暘現在對劉禪滿是感激,便是劉禪現在讓他去死,他都不會有多一秒的猶豫!
“我兒...是為父連累了你,但你放心,此番戴罪立功,便是丟了性命,我也要為糜家洗刷冤屈!”
我糜芳是大漢忠臣,而不是叛徒,不是逆賊!
我身上的恥辱,我自己來洗刷!
...
另外一邊,郡守府客房中,劉禪見到了被軟禁起來徐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