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放心,城中糧草充盈,加之蜀軍隻是圍城而不攻,守個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若是被攻城的話,那壓力就有點大了。
但現在隻是被圍住了而已,能有什麼壓力?
守便是了。
正此時,滿寵從堂外匆匆趕來。
“將軍,恐怕蜀軍又要有動作了。”
蜀軍又要有動作?
於禁心中一緊。
難道是因為先鋒軍被破的原因,想要對樊城用兵了?
他當即說道:“堅守城池,不惜一切代價,我倒是要叫雲長有來無回!”
“將軍誤會了。”
見到於禁如此反應,滿寵臉上苦笑不得。
“非是蜀軍攻城,而是漢江水位下降了。”
“嗯?”
於禁心中原本是鬆了一口氣,但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眉頭又緊緊的皺起來了。
“你的意思是?”
滿寵麵色鄭重,他言道:“據我所知,大軍屯於川口,地勢甚低;雖有土山,離營稍遠。即今秋雨連綿,軍士艱辛。方才我觀之,荊州兵移於高阜處,又於漢水口預備戰筏;倘江水泛漲,我支援軍危矣,宜早為計,通知大將軍。”
“竟有此事?”
於禁聞言,臉色大變,此刻也顧不上什麼風度了。
他當即帶著堂中部將,一同上樊城城頭。
從這個角度,便可看到漢江上的場景。
站在高大的城牆上,俯瞰著壯闊的大江,目光所及,水位正在逐漸降低。江水回撤,呈現出一片廣闊的河灘,裸露在陽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幅綿延無垠的翠綠畫卷。
然而此等美景,於禁卻是無暇欣賞。
河灘邊緣,點綴著許許多多堅固的木樁,這是為了蜀軍準備的戰筏舟船。戰筏舟船整齊地排列在河灘上,似乎等待著不久之後的戰爭!
“如今大雨連綿,漢江水位焉能下降?一定是這雲長要使水攻之策,不好!”
於禁麵色大變,說道:“罾口川營寨之中,大將軍或許看不到這江上的場景,必要讓人前去知會!”
隻是...
才說了這番話,於禁臉上便露出苦色了。
知會?
如何知會?
怎麼知會?
他現在可還是在被圍攻的狀態啊!
“將軍,或許隻有出戰突圍這條路了。”
滿寵眼中光芒閃爍。
在襄陽的時候,他獻策給曹仁,希望他們不要出城,堅守城池,現在他卻是要於禁出城應戰。
“不可!”
於禁心中也想到了出城突圍這個辦法,然而這些想法在腦中思索一番之後,便被他無情的拋開了。
出城野戰?
可他手底下的人手才多少?
萬一慘敗,以至於樊城被荊州兵攻占,那如何是好?
本來曹仁他們領兵前來,便是要解樊城之圍的。
守住樊城,便能在漢江北岸釘下一顆釘子。
那麼...
南陽郡便還是他魏國的。
一旦樊城不保,南陽郡儘失,許都在關雲長麵前,就像是穿著開檔褲的孩童一般,想怎麼揍,就怎麼揍。
樊城不容有失!
“樊城事關重大,決不可出兵浪戰。”
滿寵眉頭緊皺,再說道:“樊城自然不容有失,但若是大將軍率領的援軍被關雲長所敗,將軍又能守住這樊城多久?一個月可以,兩個月可以,那可以守一年,兩年嗎?”
便有這個兵力守,有足夠的糧草嗎?
滿寵此言一出,於禁無言以對。
現在是出城不是,守城亦是不是。
出城?
他手底下能夠野戰的士卒,還不到五千,而且士氣低迷,難堪一戰。
派出去了,說不定消息還送不到罾口川軍寨去。
若加派士卒,那樊城還守不守了?
即便是不惜代價,損兵折將,將水攻的消息送到曹仁那裡去,這一切值得嗎?
況且...
蜀軍是否要水攻,也隻是他們的一麵之詞。
萬一不是真的呢?
萬一隻是漢江改道了,也不是不可能。
當然...
改道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沒有。
總之,未知數太多,風險太大。
一時之間,將於禁給糾結住了。
“以諸位之見,我當如何?”
於禁想要聽一聽身側部將們的看法。
“將軍率本部兵馬,衝出重圍,我自為將軍守好樊城!”滿寵急了,當即插話上前。
我衝出去?
你滿寵怎麼不領軍上前?
此番突圍,乃是十死無生的事情,我於文則還要留待有用之身呢!
於禁心中暗怒,不過臉上倒是沒有露出憤怒之色。
“此計不妥。”
於禁果斷拒絕。
“大將軍統領大軍數十年,深諳兵法,即便是雲長要水攻,大將軍想必也知曉如何應對,相信大將軍!”
於禁決定不動如山。
隻要不做,就不會犯錯。
至於罾口川方向的援軍,那便隻能相信曹子孝的能力了。
即便是曹子孝所部援軍不敵了,隻要稍加整頓,大王又能派大軍前來。
他於文則的任務,隻要守住樊城即可。
能守住樊城,以保樊城不失,那他於禁有便功勞,而且還是大功一件!
而丟了樊城,他於禁便是千古罪人!
“將軍,你...”
滿寵滿臉通紅,他還想要說些話,爭取一下出城突圍之事,但卻被於禁的眼睛一瞪,這後麵要說的話,便隻能咽回去了。
“諾!”
當真是...
心累啊!
滿寵心裡苦啊!
在襄陽的時候,曹仁不聽他的話,怎麼現在到了樊城,這於禁也不聽他的?
現在在樊城坐以待斃,為之奈何啊!
...
“這於禁,當真是想要守城守到底了。”
樊城外的一處高丘上,劉禪騎在大黑馬上,看著樊城中一點動靜都沒有,心中有些失望。
原本他還想著於禁發現漢江水位下降,定然會有破釜沉舟之舉,率大軍衝出重圍,為罾口川的曹仁通風報信。
可惜...
這於文則的膽子是真的夠小,居然不敢出城應戰,以通報消息。
當然...
也有可能是於禁根本沒有聯想到蜀軍即將水攻的這個可能性。
不過,這個可能性很低便是了。
“郎君,舟船準備好了,什麼時候開始水攻?”
關銀屏身披銀甲,心中已經再無旖旎的想法了。
畢竟若是要乾事,這甲胄在身,太不方便了。
自家好郎君想要節製,那便好好節製!
看我不憋死你!
劉禪輕輕一笑,說道:“得看時候了。”
方堵住各堰口,需要一點的時間,才能造成人為的洪水。
而且,他派向寵去遷走百姓,亦是需要時間的。
“最快,便在今夜!”
秋雨連綿,這水勢上漲的速度,還在他們的預料之上。
“今夜?”
那也快了。
關銀屏心中雀躍,腦子裡麵,卻是已經開始想建功立業的事情了。
屆時她生擒曹子孝,看她這個好郎君還敢不敢拒絕她的要求!
想到其中,關銀屏不禁傻笑起來了。
“嘿嘿嘿~”
劉禪翻了個白眼。
這傻妮子,又在做夢了。
劉禪勒馬前行,腦中卻是在回顧整個戰場的情形。
從樊城到罾口川這一段,地形都已經在劉禪心中活靈活現的閃現出來了。
水攻之下,應該是沒有變數的。
將最後一絲猶疑從心中驅走,劉禪輕笑道:“整備軍馬,今夜,或將洪水滔天了。”
雖然劉禪將部分的百姓遷走了,然而...
大水之下,生靈必然塗炭。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為了能夠取得勝利,百姓的性命,在他們這些將頭顱綁到褲腰帶上的人眼中,又算的了什麼?
亂世之中,沒有鐵石心腸,如何取勝?
...
是夜。
月明星稀。
幾隻鳥雀在林中呀呀呀的叫個不停,很是聒噪,近處,蟲鳴之聲亦是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