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哪個孩子一不聽話,她也就犯病。
孟蕎麥這個家裡的老大,早就把娘的責任一並擔在自己身上了,也最怕娘生病,所以娘一犯病她就拿出大姐的氣勢教導弟弟妹妹。
“娘!”孟九麥進家門就哭。
白春花忙從椅子上坐直了,問:“咋了閨女,咋哭了,是不是你婆家又難為你了?哎呀,這也不怪人家,誰叫你嫁過去兩年也沒給人家生個一兒半女呐……”
“不是娘,婆家沒人欺負我,是大姐她,讓我還她錢……”然後就哭著把情況說了。
白春花一聽火了,“好她個大妮子,一個當大姐的這麼難為小妹妹,明知道你沒錢還逼你還她,你叫她來跟我說!”
孟九麥搖頭:“我叫她來了,她不來。娘,我看大姐真的被打得很厲害,她說我不還她那10錢,李德彪就打死她。娘,大姐在李家過的啥日子咱也知道……”
白春花張口罵,“她腦子是榆木疙瘩呀,李德彪說打死她就打死她了嗎,她就不能撒謊說錢丟了,丟了哪找去。”
孟九麥苦著臉說:“我也這麼想,可是娘,你沒見剛才大姐那樣子,凶巴巴的,恨不得吃了我。而且她就在我家等著我拿錢回去,我不拿錢回去她就等著我公婆跟男人回來問他們要,那我不丟死人了,我在婆家更被看不起了……”
說著又哭起來。
白春花一躍而起,“走,我去跟那個白眼狼說。”
六月暑天,孟蕎麥走了一路渴了,她從壓水井上壓了一瓢涼水喝了,又從孟九麥家院子裡的菜園裡摘了個番茄,坐在院子裡一棵槐樹下慢慢吃。
“老大,你逼債逼到你妹妹家來了,你可真有本事啊!”一聲陰陽怪氣的喝叫響起。
孟蕎麥看到了自己的親娘。
她頭發梳的溜光盤在腦後,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褂子,腿上是一條洋布褲子,神采奕奕的。
跟一身破衣爛衫,又因常年勞作皮膚黝黑,滿臉憔悴的自己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春花呢,張口就是我衣服都是我那開裁縫鋪子三閨女做的,我吃的零嘴和花的錢是城裡二閨女給的,我那大學生畢業在城裡上班的兒子說有空要帶我到處旅遊,我四閨女嫁得近,隔三岔五就來看看我,陪我說話給我乾雜活,唯獨沒提過給她當牛做馬的大閨女。
而且,對這個一臉窮相的大閨女是一百個嫌棄。
孟蕎麥坐在凳子上屁股都沒動,不緊不慢地說:“欠債還錢,我還不興要了。”
白春花眉頭一皺,這個在大閨女從小就對她言聽計從,一句嘴都沒跟她頂過,不得不承認,她是五個孩子裡最孝順聽話的。
咋忽然這態度呢?
白春花拿出當娘的氣勢喝問:“你這是哪的規矩,見了娘站都不站起來,還這麼大辣辣地跟我說話,你是要氣死我嗎!”
她說著又習慣性地捂住胸口,做出要犯病了的模樣。
“娘您彆生氣,快坐下我給你倒杯熱水。”孟九麥忙扶她坐在馬紮上。
要擱上輩子,孟蕎麥早慌了,跪在她腳下又是捶背又是撫胸,然後她說什麼都答應。
但是此刻,她把番茄蒂一扔,穩穩坐著看她表演。
白春花沒看到應該有的效果,翻翻眼珠子看看孟蕎麥,火氣更大了,她指著閨女的鼻子命令:“你沒看到娘被你氣病了嗎,還不快點跪下給娘認錯!”
孟蕎麥嗬嗬一笑,“我沒錯認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