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房間裡的燈是暖色的,傾瀉而下鋪在褚玄毅肌肉緊繃的背上,他的臉完全藏在陰影裡,平日在梁洌麵前總是溫和平靜的眼神,此刻湧動出翻天倒海般的情緒。
不過梁洌什麼也沒感覺到,也看不到,隻聽到褚玄毅語調如常的聲音問他,“你說什麼?”
他身體被褚玄毅繃起的肌肉鉗製得難受,往後扭頭去看褚玄毅,又被褚玄毅一下按回來,褚玄毅貼下來把臉埋在他耳邊再次說:“再說一遍。”
梁洌已經被折騰到腦子混沌了,這一刻不知從哪裡躥起來的邪火,硬是將出聲都困難的嗓音扯出了灌滿房間的喊聲。
“我說我再也受不了你了!我們分手!
褚玄毅僵滯了片刻,語氣仍舊平淡如常地回答:“好。”
這一聲落下,梁洌像猛然被一盆冰水澆在頭上,混沌的腦子頃刻間無比清醒。褚玄毅的皮膚還貼著他的身後,相織在一起的溫度讓他清楚感知到他們還是最親密的姿態。
可是他們已經分手了。
他已經想不起第一次有分手的念頭是什麼時候,等意識到的那刻,他已經能數出褚玄毅的許多毛病了。
最近這大半年,他就像騎在牆頭的草,在分手和再忍忍之間來回搖擺,一直不知道要怎麼跟褚玄毅說出分手。
他也想過如果他說分手褚玄毅會是什麼反應,卻怎麼也沒想到褚玄毅會這麼輕易就同意,甚至都還沒從他身裡出來。他用力抓緊頭下的枕頭,咬著牙什麼也沒再說,感覺著褚玄毅終於從他背後起身,聽著褚玄毅下床。
他臉仍然悶在枕頭裡,輕聲地開口,“……現在太晚了,你——”
“我現在走。”
褚玄毅打斷他,像是一秒也不肯多呆,他本來想說褚玄毅可以明天再走,但褚玄毅已經去收拾衣服了,他沒法再說出口,眯起一隻眼挪出枕頭悄悄看過去。
可能是燈光太曖昧,可能是他真的太累,看著褚玄毅往箱子裡裝衣服,每個動作都流暢得沒有絲毫留戀,他鼻子不自覺泛酸,乾脆轉過身背對向了褚玄毅。
過了不知多久,褚玄毅似乎收拾好了,在床前站了片刻終於對他說:“我走了,你睡吧。”
不等他開口,褚玄毅已經拖著箱子走了。
他一動不動裝睡,褚玄毅還貼心幫他關了燈,房間裡倏地暗下來,他才轉頭看去,但什麼都沒看到。
褚玄毅連臥室的門都幫他關上了,隻有行李箱滾輪轉動的輕微咕嚕聲傳來,但很快連這點聲音也聽不見了,半晌後房間外響起大門關上的響聲。
褚玄毅真的走了。
梁洌一時間有些無所適從,就像一個他以為裝著炸彈的盒子,他想象打開後的爆炸有多危險,準備了無數種應對的方法,結果一個沒準備的小心碰開了,盒子卻沒有爆炸,隻是彈出一個小醜。
他沒有覺得鬆了一口氣,也沒有覺得終於告了一個段落,他還是一動不動,一直到身體存的熱度徹底涼下去,察覺到天氣有點冷才終於動了動。
床上悉悉索索響了好一陣,燈突然打開,梁洌扶著床頭下床,站起來的不近控製地顫著站了片刻,才朝衛生間走去。
從床到浴室就幾步路,他仿佛走了一小時,站在淋浴下草草搓掉了身上的粘漬,剩下的部分比他想的更不容易。被過度刺激的粘膜一碰又開始痙攣,他腳軟得沒站穩差點摔下去,連忙扶住了牆壁,心裡狠狠地罵褚玄毅。
今天的褚玄毅像是真的瘋了,他懷疑要不是他說分手,最後可能得褚醫生把他送醫院才能結束。
想到這裡他把花灑的龍頭捏出了響聲,果然褚玄毅隻是把他當成床上的工具,什麼增進感情,如果褚玄毅對他有一點感,就不會那麼輕易地同意分手,甚至連夜從他家離開。
“愛走不走!”
梁洌猛地踢了牆一腳,結果牆沒事,他腳趾疼了,動作還牽連到了彆處,又差點摔下去。他不爽得想再踢一腳,好在理智勉強阻止了他。
艱難地洗完澡出去,他連睡衣都不想換,一片狼藉的床單也當看不見,就這麼披著浴巾上床,關了燈就把頭蒙到枕頭下睡覺。
浴室的燈他出來時忘了關,燈光透出來將原本漆黑的臥室映得一片朦朧。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但累過頭的身體越過了大腦,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本該已經離開的褚玄毅,此刻卻站在床頭,靜靜地注視著床上已經睡熟的人。
晦暗光線隻描出了他的輪廓,此刻他的眼神沒了往日的溫和平靜,湧動著骸人的情緒,仿佛要將梁洌連骨帶肉一並吞噬。可是他筆直得一動不動,克製忍耐著隨時要失控的理智。
梁洌怎麼能和他分手?
梁洌不是那麼愛他?
梁洌不是說就是喜歡他這樣?
梁洌到底對他哪裡不滿意?
梁洌為什麼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