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洌知道這才是連立傑真正要問他的事,他們平時少一顆子彈都要寫報告,何況清空了彈夾。
他轉身連立傑回想,“我當時追著莊鳴和另一個嫌疑人下樓,莊鳴在22樓時和另一個嫌疑人分開,我通知了其他人去22樓,自己追另一個嫌疑人到了最底層的車庫,然後在那裡對嫌疑人開了一槍,然後他被一股黑氣一樣的東西勒住,消失了——”
連立傑聽完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沒有懷疑梁洌,之前的幾個自殺案他其實也沒那麼堅定了,就算不是什麼鬼神之類的,也可能是目前他們所不知道的科學。
可梁洌說到這裡突然停下,他等了好一會兒都沒下文,繼續問:“接下來呢?剩下的子彈你用在哪兒了?”
梁洌的記憶忽然變得混沌模糊起來,他好像記得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存在,讓他把子彈打光了,可是他一回想記憶就像被什麼蒙住了,隻有一個印象,具體想不起來看到了什麼。
“梁洌?”
連立傑看梁洌想得都快走火入魔了,連忙叫他,好一會兒梁洌才像回過神來告訴他,“我說我想不起來,你信嗎?”
他一時沒有回答,注視著梁洌好半晌終於說:“報告你就寫子彈全用來射擊嫌疑人了。”
梁洌回對上連立傑的視線,他們不允許想不起來子彈去哪兒了,解釋不清很麻煩,可射擊嫌疑人也很難解釋,他問:“那嫌疑人消失了怎麼寫?鄭局信嗎?”
連立傑想到那個神秘部門,鄭局應該知道得比他們多點,他篤定地回:“照實寫,交上去再說。”
梁洌聽了連立傑的照實寫,寫完已經晚上10點多,他交給連立傑後,“老大,你也早點下班。”
連立傑忽然欲言又止地叫住他,“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如果有什麼困難,或者不順心的事,你可以跟我說說,我幫你出出主意。”
他遲疑了一下才想到連立傑問的是什麼,笑起來說:“老大,我那是故意說的,你還當真了?你看我像覺得人生沒有意義的樣子嗎?”
連立傑對於梁洌的身世聽說過大概,梁洌在11歲前都是孤兒,11歲才被收養,可是隻過了短短7年有家人的生活,又回到了孤身一人。他沒經曆過這些,但當了這麼多年刑警看過的太多,無論是幼時孤苦的無依無靠,還是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他都能理解是什麼感受。
他不覺得梁洌像是覺得人生沒意義了,但也不是說出來的這麼完全沒事,不過梁洌不願說他也不能強迫,隻得跟著笑了笑,“有什麼事一定跟我說,我一直把你當弟弟一樣。”
“彆這麼肉麻。我下班了,早點回家陪嫂子和又又。”
“不用你說,你先走吧。”
梁洌轉身向連立傑揮了揮手,走出門遇上了迎麵跑來的肖駿皓。
肖駿皓急刹地停在他麵前,把車鑰匙還給他,“師兄,你的車鑰匙。”
“顏晨辰怎麼樣?”
他接過鑰匙問了一句,肖駿皓連忙認真地向他彙報,“醫生說她受了驚嚇,不過身體沒什麼事,不過一直不太清醒,可能要過兩天才能去問話。”
梁洌用眼神表示知道了,隨口問他,“你下班了嗎?要不要我送你?”
肖駿皓幾乎是瞬間臉上綻開了笑容,但這笑不到一秒就滅下去,他甚至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拉開與梁洌的距離說:“不用了,我去坐地鐵,很方便的。”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見。”
梁洌毫不猶豫走了,肖駿皓不舍地看著他的背影,對自己的表現很不滿意,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
六月的天氣太多變,外麵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雨,梁洌把車開出車庫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眼褚玄毅上次站的路邊,恍然感覺褚玄毅又在那裡,一眨眼又什麼也沒有。
到家後他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可是打開燈對著毫無聲息的房子,他不自覺想起了過去四年的每一次回家。
每一次打開門,褚玄毅總是在門口等他,柔和暖色的燈光從餐廳打到了褚玄毅背上,飄來飯菜的香味。
此刻沒有人在等他,也沒有做好的飯菜,不過他晚上在隊裡吃了也不餓,隨意把鞋子踢在門口,就直接去浴室洗澡。
洗完躺在床上,他不自覺回想最近的案子,好像和他所有在意的人都扯上了關係。他養父母,褚玄毅,甚至莊鳴,像被一條線未知的線串在了一起。
那個邪教到底是做什麼的?他養父母失蹤和邪教到底有沒有關聯?和之前的自殺案又有什麼關係?
還有那個神秘部門要隱瞞的是什麼?是真的有超出唯物主義的存在,還是什麼不同於普通科學的技術,比如能夠控製彆人的大腦,就像今天顏晨辰那樣。
想到顏晨辰,他又想起當時仿佛背後有人的感受,還有莫名消失的嫌疑人,之後——
梁洌不禁給了自己腦袋一下,他到底為什麼想法起來?嫌疑人消失後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一回想就有種心悸的恐懼?
淩晨2點,梁洌終於睡覺著了,漆黑的房間裡悄然地浸出了黑氣,瞬間聚集起一大片,和車庫裡同樣的觸手伸出來,先將大門口亂扔的鞋整齊擺好,再出現到梁洌的床頭。
梁洌睡得很沉,沒有察覺到那條貼到他腳腕上的觸手,沿著他的腿往上爬。
此刻的觸手變得像是某種軟體物種,軟趴趴地貼住他,毫無規律地縮張,直到爬到了他的人魚線下,往著中間聳了聳。
梁洌不自覺地呢喃出聲,“彆動,褚玄毅。”
觸手微微頓了頓,立即穿過障礙往上伸去,大腿粗的觸手壓在梁洌身上,觸手尖攀到了他臉上,像是要表達什麼一樣,不停用著觸手上的某處蹭著他的臉。
“呃嗯——”
他不舒服地哼出了一聲,觸手如同受到了刺激,趴在他身上來回地打起了滾,同時發出了不屬於人類的低語。
“……你罵我……惡心……你不愛我了……梁洌……你罵我惡心……你不愛我……又不愛我了……”
觸手像是越說越難過,緊緊地把梁洌整個人都纏起來,無數的肉刺貼滿了梁洌全身的皮膚,瘋狂的舔舐,吮吸,而回蕩的低語變得越來越低,越來越沉,像是無數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你不愛我了……又不愛我了……”
這一刻,整個小區的人又被突死地嚇醒,驚詫地睜開眼,如同屍體一樣毫無反光的雙眼對著虛空,身體卻急劇地抽搐扭動起來,接著統一發出了崩潰的嘶嚎。
“……你不愛我了!”
梁洌覺得吵得厲害,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一條比他人還長,有他大腿粗的巨大蚯蚓,在他身上蠕來蠕去,滾來滾去,滑膩粗糲的觸手摩挲著他的皮膚,以一種極其扭曲怪異的姿態,對他念叨了一個晚上。
——你不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