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每當蘇漓移動時,那些磷光苔蘚就會在岩壁上投射出儺麵圖騰的輪廓——這根本不是意外。
把外套脫了!沈默突然扯開蘇漓的衝鋒衣拉鏈,在她驚怒的注視中抓起衣擺係在石筍上。
浸染著藏紅花藥味的布料在磁場漩渦中獵獵作響,蝙蝠群果然開始繞著衣物打轉。
他順勢抓起塊片狀鐘乳石,在暗河邊沿敲擊出儺戲鼓點的節奏。
蘇漓赤著腳踩過尖銳的碎石,發間的銀飾在幽暗中叮當作響。
她將折斷的眼鏡腿插進岩縫,又用染血的指尖在石壁上畫出三道弧線。
當最後一塊磷光苔蘚被剝離時,磁場漩渦突然扭曲著消散,蝙蝠群如退潮般縮回岩縫深處。
你的腿蘇漓轉身時踉蹌了一下。
沈默這才發現自己的褲管已經被冷汗浸透,新詛咒帶來的麻痹感正順著脊椎往上爬。
他故作輕鬆地甩了甩登山杖:比起上次說真話就學狗叫的詛咒,這算走運了。
暗河在此處拐了個急彎,水流衝刷出的岩壁上布滿蜂窩狀孔洞。
沈默的登山杖突然戳到某種硬物,手電光下浮現出半幅斑駁的壁畫——九頭鳥銜著玉玨掠過燃燒的村寨,下方跪拜的人群手腕都係著銀鈴。
蘇漓的指尖撫過壁畫邊緣的裂痕,藏袍袖口滑落露出小臂內側的陳舊傷疤:這是我族遷徙時的場景。
薩滿巫師用血契向山神獻祭,才換來在溶洞中繁衍生息的機會。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後頸圖騰在幽光中泛著不祥的靛藍色。
沈默從背包夾層摸出個錫製酒壺,劣質白酒的氣息衝散了溶洞的黴味:喝兩口暖暖身子。
你家族那些老頭要是知道後人在幫文物販子找礦脈話音未落,三支弩箭突然釘在他們腳邊的岩層上,箭尾纏繞的銀絲在黑暗中泛著磷火般的幽光。
阿龍的身影從鐘乳石後轉出來,改良過的苗刀在掌心轉出冷冽的刀花:沈老板倒是會挑地方談情說愛。他身後五個手下呈扇形包抄過來,每人腰間都彆著傅九爺特製的青銅羅盤。
蘇漓突然抓住沈默的手腕往暗河裡跳。
刺骨的河水瞬間淹沒頭頂,沈默在混亂中摸到她塞過來的金屬物件——是那支斷裂的銀簪。
兩人順流而下時,阿龍的咒罵聲混著弩箭破水聲在身後炸響。
閉氣!蘇漓的裙擺纏住沈默的腰,帶著他鑽進一道隱蔽的水下裂隙。
浮出水麵時,他們正趴在一塊布滿青苔的平台上。
沈默吐出嘴裡的泥沙,發現掌心的銀簪尖端正指著岩壁某處——那裡刻著與壁畫上相同的九頭鳥圖騰,隻是鳥喙處多出個鑰匙孔形狀的凹槽。
阿龍的腳步聲已經逼近到十米開外。
蘇漓突然扯下頸間的銀鈴項圈塞給沈默,藏袍腰帶上的暗紋在潮濕空氣中泛著血光:順著暗河往北走,遇到三岔洞口選左
又想演苦情戲?沈默攥住她冰涼的手腕,上次在岷江墓道裡你說要斷後,結果把傅九爺的看門犬喂了蠱蟲。他故意提高音量,回聲在溶洞中層層擴散。
追擊者的腳步果然出現遲疑。
蘇漓趁機將銀簪插入圖騰凹槽,岩壁內部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
當暗門升起半尺時,阿龍的苗刀已經劈到沈默後頸。
蘇漓突然旋身甩出藏袍,刺繡著儺麵的內襯在黑暗中綻開,逼得追擊者紛紛抬手遮擋視線。
沈默貼著岩壁滾進暗門的刹那,看見蘇漓的銀鈴項圈纏住了阿龍的腳踝。
她回頭望來的眼神比溶洞深處的暗河更幽邃,嘴角卻揚起他熟悉的譏誚弧度——那是他們初見時,她鑒定出他店裡贗品時的表情。
暗門落下的轟鳴聲中,沈默的後背重重撞上礦道石壁。
狼眼手電滾落在積水中,光束掃過頂部岩層時,映出密密麻麻的現代炸藥引線。
他摸到父親筆記裡記載的三玉交疊符號就刻在引線交彙處,旁邊還有道新鮮的刮痕——是蘇漓銀簪的痕跡。
遠處傳來山體悶雷般的震動,不知是傅九爺的人在爆破還是暗河改道。
沈默將仍在滴水的銀鈴項圈舉到耳邊,聽見鈴舌碰撞發出與溶洞回聲頻率相同的震顫。
他忽然想起蘇漓跳下暗河前,曾用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寫過四個字:
鈴響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