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舔了舔嘴角的血痂,那血痂帶著淡淡的腥味,陳虎的镔鐵棍正嗡嗡震顫著紮進地裡,震顫聲在寂靜的沼澤裡格外清晰。
放眼望去,周圍是一片濕漉漉的沼澤,墨綠色的水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著一股腐臭的氣息。
那些透明觸須在酒液澆灌下蜷縮成焦黑的蚯蚓狀,刺鼻的焦糊味彌漫開來,遠處枯樹滲出的藍光卻突然暴漲三寸,幽藍的光芒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詭異。
“老陳,東南巽位。“我甩出袖中浸過雄黃的銅錢,叮叮當當的聲響在泥地上回蕩,銅錢迅速在泥地上擺出七星陣,“用並蒂蓮酒畫困龍符。“
陳虎的絡腮胡上還掛著妖獸的碎肉,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酒葫蘆卻已穩穩潑出琥珀色的弧線,蓮花酒的清香瞬間在空氣中散開。
當酒霧觸到銅錢的刹那,七簇幽藍火苗騰空而起,火焰呼呼作響,那炙熱的溫度撲麵而來,將那些蠢動的觸須逼退兩丈有餘。
盛瑤當年教我符陣時說過,困龍符最忌摻女兒紅——這莽漢倒把蓮花酒用出了新境界。
想到盛瑤,我心中湧起一絲溫暖,但眼下的危險容不得我有過多思緒。
寶珠在懷中發出蜂鳴,聲音尖銳得讓我耳膜生疼,三日前的畫麵突然與眼前景象重疊:吳護法那柄斷劍插進樹根時,劍鋒分明朝著正西亥位。
我拽住陳虎的後領往後疾退,手觸碰到他粗糙的衣服,心中擔憂著他的安危,大喊道:“陣眼在樹冠!“
幾乎同時,枯樹虯結的枝椏突然炸開漫天冰晶,冰屑劈裡啪啦地落下,打在身上涼颼颼的。
盛家特製的冰魄粉簌簌落下,在七星陣外凝成半透明的屏障,冰魄粉帶著絲絲寒意,讓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
陳虎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漏出的血珠竟帶著細小的冰碴——這傻子剛才畫符時又偷喝了兩口酒。
我不禁有些無奈,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杜老大,東南三十步。“他抹了把臉,镔鐵棍重重戳向某塊泛著青苔的岩石,沉悶的撞擊聲在沼澤中回響。
我袖中飛出的銀絲纏住樹冠的瞬間,整片沼澤突然響起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那聲音仿佛要穿透我的骨頭,讓人頭皮發麻。
那些鱗片狀的地縫開始吞吐紫霧,紫霧帶著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隱約露出下方森白的獸骨。
寶珠投射的光影突然扭曲,三日前的吳護法正將冰絲絛係在劍柄。
等等,他左手小指缺失的骨節和三天前我們在藥王穀廢墟找到的斷指完全吻合。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冷汗順著脊梁滑進腰帶,我猛地扯動銀絲:“老陳,退!“
枯樹應聲炸裂的刹那,裹著冰碴的罡風撲麵而來,如刀割般刺痛我的臉,陳虎的镔鐵棍在霧靄中劃出赤紅軌跡,當啷一聲撞上某件金屬器物。
寶珠突然燙得像是要熔穿衣襟,炙熱感讓我一陣心慌,三日前的畫麵裡,周邪咽氣時鑽出的螢蟲正懸在吳護法頭頂。
“小心腳下!“盛瑤的冰綾不知何時纏住了我的手腕,冰綾的寒意順著肌膚滲透進來。
那些看似被逼退的觸須竟從地底鑽出,透明軀體裡流轉著螢火蟲的微光,隱隱約約還能聽到螢火蟲翅膀扇動的聲音。
陳虎的酒葫蘆突然炸開,飛濺的陶片割破我耳垂,一陣刺痛傳來,帶著蓮花清香的酒液正好淋在觸須尖端。
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聲中,整片沼澤的地皮突然波浪般翻湧,腳下的地麵劇烈晃動,讓我站立不穩。
寶珠終於掙脫束縛懸浮半空,投射出的光影裡,三日前鑽出周邪瞳孔的螢蟲,此刻正在吳護法斷裂的喉骨處產卵。
“杜老大!“陳虎的吼叫裹著血腥氣,我能聽出他聲音裡的焦急。
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已經陷入地縫,那些鱗片狀的泥土正在啃噬護腕上的玄鐵,一股巨大的拉扯力讓我心中一緊,我不僅緊張,更擔心自己無法完成任務,也害怕會連累陳虎。
盛瑤的冰綾驟然繃緊,寒氣順著經脈直衝丹田——這丫頭竟隔著三十裡強行催動本命法器。
劇痛讓我瞬間清醒,袖中暗藏的雷火符不要錢似的砸向地麵。
爆裂的火光中,隱約看見枯樹殘骸裡嵌著半塊靈晶,火光閃耀,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寶珠突然發出歡快的嗡鳴,三日前的畫麵定格在吳護法用斷劍挑起靈晶的瞬間,劍鋒殘留的紋路分明是盛氏一族的鳳翎印!
我和陳虎對視一眼,心中都明白這發現的重要性,我們停下動作,開始交流思考這其中的關聯。
陳虎突然拽著我橫向翻滾,原先站立處已冒出丈許高的紫焰,熱浪撲麵而來。
那些吞了酒液的觸須正在瘋狂增殖,透明軀體裡浮動的螢火漸漸聚成周邪那張陰鷙的臉。
寶珠的投影開始閃爍,三日前與此刻的場景如同錯位的皮影戲,吳護法斷劍上的冰絲絛突然自行解開了——
“閉氣!“我反手將最後三枚銅錢拍進陳虎的後頸要穴。
沼澤深處傳來重物破水的悶響,盛瑤的冰綾驟然鬆開,末端係著的銀鈴卻還在急促震顫。
當紫霧被某種巨物攪動的氣流衝散時,我終於看清界碑後的山巒輪廓正在詭異地蠕動。
周圍原本靜止的植被也隨著這股異動開始劇烈晃動,遠處的山巒在這股力量的影響下,似乎也有了一些不易察覺的變化。
陳虎突然嘿嘿笑起來,染血的牙齒咬住酒葫蘆殘片:“杜老大,這整座山他娘的是活的啊。“陳虎的酒葫蘆碎片在齒間磨出火星,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那些蠕動的山巒表麵正簌簌剝落青苔。
露出鱗甲般灰白岩層裡,竟嵌著無數拳頭大小的螢蟲卵,隨著山體起伏忽明忽暗。
“不是山活了。“我反手擦掉耳垂滲出的血珠,冰綾殘留的寒氣讓牙齒咯咯作響,“是這座山根本就是妖獸褪下的繭殼。“
話音未落,整片沼澤突然傾斜四十五度,周圍的植被被連根拔起,隨著傾斜的沼澤一同翻滾,遠處的山巒也仿佛在這股力量下微微顫抖。
陳虎的镔鐵棍在泥漿裡犁出火星,我袖中飛出的銀絲纏住半截獸骨,指節卻被勒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