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管家摸銅錢的手頓了頓,陳虎彎腰撿刀時差點劃破褲腳,連盛瑤都多眨了兩下眼睛。
冰晶懸在半空,散發著清冷的光芒,映著無數張驚愕的臉,我故意讓最亮的那顆照在趙闊的毒傷上——那抹暗紅裡泛著的青紫,分明是楊長老獨門的封脈手法。
日頭爬上飛簷時,三十道冰鑒整整齊齊碼在樟木盒裡。
我扣上盒蓋的瞬間,寶珠突然在胸腔裡劇烈跳動,像要撞斷肋骨一般,那跳動的節奏快得讓我心慌。
上次輪回中,正是在這個時辰,楊長老用天罡步踩碎了西南角的陣旗。
樟木盒在掌心沁出絲絲涼意,那涼意順著掌心蔓延開來,我數著冰鑒相撞的脆響,“叮叮當當”的聲音,像在數輪回裡那些錯過的黎明。
盛瑤袖口掃過桌沿,帶起半片未燒儘的除塵符,灰燼裡竟凝著粒米大的紫晶,那紫晶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這分明是楊長老煉製的探靈砂。
“煉器坊要的玄鐵折算成貢獻點,但須扣除三成給昨日修補防禦陣的兄弟。“我屈指彈在冰鑒表麵,最頂上那顆映著丹鼎閣標記的冰晶突然漫出藥香,那藥香清幽淡雅,“至於多領的月見草“餘光瞥見錢管家正在偷摸調整算盤珠子,青銅陣盤倒映出他發間沾著的鬆煙墨粉。
陳虎突然拍案大笑,那笑聲震得茶盞跳起來撞碎兩顆冰晶,“嘩啦”一聲,“早該這麼算!
我們戰堂的兄弟流著血,可不是為了看藥罐子們拿靈石當糖豆磕!“他殘缺的刀鋒劃過半空,削斷的卻是趙闊繃帶裡滲出的毒霧,青紫色煞氣撞在冰鑒上發出滋滋聲響。
盛瑤突然按住我畫陣的手,她指尖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帶著芝麻酥的糖霜,在我掌心畫出半枚星紋:“西南角的梧桐葉,比晨時少了兩片。“溫熱的呼吸掃過我耳垂,癢癢的,混著她身上新染的雪棠香。
我後頸汗毛豎起的刹那,寶珠在胸腔裡發出隻有我能聽見的蜂鳴,那蜂鳴聲尖銳而急促。
“錢叔,煩您將靈膳房的靈米分三成換成止血藤。“我反手扣住盛瑤作亂的手指,順勢用她發間銀簪挑開樟木盒暗格,簪尖戳破的夾層裡,赫然躺著半張蓋有煉器坊印鑒的貨單——日期竟在輪回前的第七日。
趙闊突然劇烈咳嗽,那咳嗽聲讓人心驚,掌心血沫裡遊動著青絲般的毒煞。
我甩出袖中備好的琉璃瓶,藥液潑在空中凝成八卦陣圖,那陣圖閃爍著光芒,將四散的毒霧倒逼回他體內。
冰鑒融化的水珠在此刻突然懸停,映出三十六個不同角度的畫麵——藥師堂領走的止血藤,分明帶著楊長老獨門功法灼燒的焦痕。
“杜哥!“陳虎突然把斷刀拍在星圖上,刀刃不偏不倚壓住代表煉器坊的光斑,“你要是早三天這麼分,老子也不用啃著冷饅頭修刀!“他油乎乎的袖口擦過冰鑒,融化的水漬竟在桌麵顯出半幅地圖,正是我們三日後要探查的古修士洞府。
錢管家突然摘下銅錢眼鏡,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我,那眼神裡滿是疑惑:“公子怎麼知道老朽私藏了半匣子龍鱗粉?“他枯瘦的手指捏碎兩枚冰晶,“嘭”的一聲,爆開的靈氣裡浮動著暗帳才有的墨香。
我笑著摸出塊芝麻酥塞進他嘴裡,糖餡拉出的金絲纏住他腰間晃動的賬房鑰匙。
盛瑤忽然貼著我後背輕笑,青玉鐲撞在寶珠位置發出清越鳴響,那聲音清脆悠揚:“父親說能看破三重假賬的,不是瘋子就是“她尾音化作溫軟的氣息嗬在我耳後,腕間突然傳來刺痛——那鐲子內圈竟刻著與寶珠表麵相同的星紋。
窗外梧桐葉又落了三片,那葉子在空中打著旋兒飄落,我數著葉脈間遊走的靈氣,突然想起上次輪回時,楊長老的追蹤符就是在第三十六片落葉時發動的。
懷裡的寶珠突然開始順時針旋轉,那旋轉的感覺帶著一絲奇妙的力量,這是時空穩定的征兆——意味著這次調整終於避開某個致命錯誤。
“杜公子。“趙闊啞著嗓子舉起藥瓶,瓶底映著重新排列的星圖,“這解藥裡是不是摻了東市老劉頭的桂花釀?“他話音未落,陳虎已經撲向裝著靈石的樟木盒,結果被突然閉合的盒蓋夾住了手指。
眾人哄笑中,盛瑤突然拽著我退到廊柱陰影裡。
她發間銀簪不知何時換成了一支刻滿符文的骨筆,筆尖蘸著我們的血在掌心畫了枚同心契:“父親說過,能同時讓錢叔肉痛、虎子跳腳、楊長老吃癟的“她突然咬住下唇,眼底晃著比星圖更璀璨的光。
我正要開口,寶珠突然劇烈震顫。
西南角傳來細微的靈氣波動,像是有人用腳尖碾碎了落葉,那聲音極其微弱。
抬眼望去,楊長老的玄色衣角正掠過月洞門,他腰間玉佩在某個特殊角度折射出冰鑒的冷光——老家夥居然用鏡像術旁觀了整個分配過程。
暮色爬上窗欞時,錢管家已經哼著小調在重打算盤,那算盤聲有節奏地響著。
陳虎舉著新領的玄鐵傻笑,趙闊掌心的毒煞褪成了淡粉色。
盛瑤把玩著從我袖中順走的冰鑒殘片,突然輕呼:“這冰晶裡凍著的是三天前的朝霞?“
我笑而不語,任由她指尖的暖意化開冰晶。
當最後一滴水珠墜地時,寶珠突然傳來清晰的指引——東南市集的方位在識海裡亮如星火。
懷裡的物資清單無風自動,在“稀缺藥材“那欄,朱砂筆跡正在緩慢消失,仿佛被某種力量憑空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