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一個全麵的檢查,要接觸整個肚子,包括大腿根部。”克拉夫特看了一眼身後的一群學生,覺得還是要先說明下,“我想這不適合有太多人圍觀。先生們,暫時回避一下好嗎?你們可以趁這個時間去回顧下我為什麼要問這麼多。”
“嗯……沒有問題。”格裡斯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準備跟學生們一起出去。或許是克拉夫特的認真態度取得了他的信任,他並沒有提出疑問。
“格裡斯你回來,我說的是他們,家屬留下來陪著,幫忙安撫下孩子。”學生們迅速地退場,克拉夫特把格裡斯拉到孩子旁邊,開始了檢查。
克拉夫特撩開頭發,摸了下莉絲的額頭,溫度不高。這孩子滿臉淚痕,沒有哭鬨估計是已經哭過很久,現在哭不動了。
他的心裡其實已經有點數了,這種東西屬於診斷學裡最喜歡講的東西——急腹症,通俗點就是“醫生,我肚子痛”。哪怕不給克拉夫特超常的記憶力,他也能嫻熟運用其中內容。
3歲的小孩,腹瀉、發熱兩天,應該是什麼病原體造成的消化道感染,在到處是海鮮的文登港很常見。
但今天的情況八成不是感染加重的鍋。排便突然減少,還帶血,多半是哪裡梗阻。
克拉夫特觸摸看起來毫無異常的腹壁,下壓時沒有感覺到明顯的緊繃僵硬。
這讓他稍微鬆了口氣,看來還沒嚴重到滲出液體刺激腹膜的程度,說不定事情不嚴重。
沿著固定方向,他很快找到了佐證自己觀點的證據,那是一個靠右下腹的腫物,摸起來有點類似於臘腸。
情況還行,克拉獨特提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應該是腸套疊,這個位置可以大膽猜測一下是回盲部腸套疊。
小腸與大腸的交界處,回盲部的一截回腸套進了大腸裡,一層壁變幾層,當場就給梗住了。對於腸道功能易紊亂的小孩子而言不少見,是兒外科最常處理的急腹症之一。
這個倒黴孩子可能是病毒性腹瀉,本身就是導致腸套疊的危險因素,然後還喝下去些古怪的草藥湯劑,理所當然地發生了腸套疊。
這診斷過程還挺順的,讓克拉夫特找到了一點在病例討論課上應對老師提問的感覺,在找到所有證據後自信地給出答案。
按理來說,接下來就是影像學檢查確診了,但很可惜這裡沒有b超,也做不了腹部立位片,百分百的確診是不要想了。
他為孩子重新蓋上衣服,拿起紙筆在頁尾分出“初步診斷”一項,用諾斯語把“腸”和“套入”兩個詞組合了一下,在下麵預留了一行空間。
等他空下來還得在下麵加一行解釋,自從當上講師,他處處都得留空做名詞解釋,快成職業病了。
抬頭向格裡斯解釋道:“你可以理解為她有一截腸子套進了另一段裡,然後就那麼堵住了。你還記得她是什麼時候開始痛的嗎?”
“大概是鐘樓兩次敲響前,我帶她去了教堂一趟,具體時間記不清了。”
那大概是一個半小時到兩個小時之間,不幸中的大幸。發現得及時,就算是先去教堂轉了一圈,這個時間段也還沒到發生腸壞死的程度,用非手術的方案就可以解決。
所以非手術方案是啥來著?
“不對……”克拉夫特喃喃道,剛放下的心馬上又提了起來,就像做高數題流暢算到最後一步時被卡住,發現啥都沒問題,但就是計算量不夠算不出來。
“什麼不對?”格裡斯也跟著緊張起來,明明克拉夫特剛向他解釋了病因,現在事情好像又複雜了起來。這時候最怕的事情就莫過於醫生擺出個“笑容漸漸消失”的表情。
克拉夫特沒有回答他,一個嚴肅的問題正擺在麵前,卡住了最後的去路。
對於目前的情況,他所知的標準答案是空氣灌腸,可以輕鬆解決大部分像莉絲這樣的早期急性腸套疊。
但這需要相應設備,他不是學機器製造的,壓根不懂這東西是怎麼做到控製氣壓,通過充氣把腸子弄回原位的同時保證不穿孔。
就算他知道怎麼製造,難道他能憑空給直接手搓出機器來?退一萬步講,就算教會的神當場顯靈,給他變出了機器,又要怎麼在沒有b超、線等影像檢查的情況下確認複位成功?
空氣灌腸的方案走不通,那就隻剩下的傳統手段——克拉夫特得通過手術的方式,讓小莉絲挨一刀,用有創傷但更直接有效的方法把腸子弄回去。
但空氣灌腸不行,難道這個條件就能做手術?在沒有麻醉、沒法無菌的情況下做手術,這還不如祈禱神派天使給他送來空氣灌腸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