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陽聖童朝著宴仙壇匆忙行走著,擦去油彩的臉上皮肉蒼老枯皺,氣喘籲籲就像個苦大仇深的老叟,囑咐著身後的貪玩兒孫跟上。
其實從年紀上看,紅陽聖童也早就年逾花甲,但自從幼年遭到采生折割,他就永遠都是孩童的外形了。
避難徒為闕下人,懷安卻羨江南鬼,可那年的江南水鄉遭遇水旱災害,一個孩子被父母以十文錢就賣給惡徒。
這幫采生折割之徒,將他壓入一口石甕之中整整三年,以縮骨水日夜浸泡防止生長,隻為出去討錢能多要幾文回本。
那孩子懵懵懂懂,屢遭打罵也還是逢人便笑,惡徒越看越惱,隻怪世上還有人能笑得出來,於是將他的臉也用藥水燙壞,一輩子都隻能是猙獰可怖的麵目。
尋常人看著他的臉就笑不出來,隻有身後那幾個傻子,天天看見他就嗤嗤憨笑。
和借調來的六丁神女、花錢請來的青山八將不同,身後的六甲神將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嫡係。
一戶山民因無錢娶妻,便姐弟結合亂了倫常,生下許多孩子大多早夭,就活下這六個癡癡傻傻的胖小子,偶然被紅陽聖童招徠。
“快快跟上,這場機緣錯過一次,就沒機會再遇上了。”
六甲神將顢頇呆傻,聽到這些話也不會應和,隻感覺這大霧從未見過,畏畏縮縮地想拉著紅陽聖童的衣擺,宛如一群不知所措的孩子。
紅陽聖童看到這內荏動作,似乎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惡狠狠地拍開他們的胖手。
“莫怪本仙對你們從小就心狠。”
紅陽聖童仿佛對他們說話,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此行進得架壑仙宴,才有望奪得長春再生的造化。”
隨著紅陽聖童一聲令下,伸手在他們背心一推,四名神將下意識地手指向天腳踩地,拘靈遣將神護佑,身體劇烈顫抖了起來,熱汗不停從額頭淌下。
服食的五石散對他們的身體毫無影響,苦練多年的天師丹息法早已融入呼吸,須臾之間真氣便運轉全身,五臟五內之氣攢聚完畢,隻聽四人口中齊齊虛嘯一聲,睜開眼時,已經是威神凜凜的姿態了。
紅陽聖童曆經滄桑外表猶如孩童,六甲神將外貌五大三粗生來卻隻有童智。
可笑的是對比如此強烈,也怪不得白蓮教裡的其他人,都笑話他招了一幫殘廢。
可是紅陽聖童最清楚,正因殘廢之人有所不全,一旦見到希望,才會迸發出最強烈、最偏執的力量。
事到如今,紅陽聖童即便沒能拿到太上步星升綱籙,還是打算嘗試一下
他已經讓六甲神將修行了陶弘景仙師《真誥》中的“北帝煞鬼法“,四人化身天蓬咒中所載的斬鬼司法神將,咒之鬼便生畏懼心,踏之罡則無所不辟,此行就是要斬破外魔、直赴仙宴的。
從《峋嶁升仙書》裡,紅陽聖童看得出來,羅淳一走訪各個洞天的遭遇不同。
唯獨在武夷山,第十六升真元化洞天篇章的字裡行間,這個年幼入宮的武學宗師表現出了一種狂喜,似乎對於複原閹割殘缺、恢複正常身體的極大信心。
看著一步之遙的紅光仙霧,紅陽聖童帶著六甲神將也踏步而入。
“若是這世道沒人救,便苦命人自己救自己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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