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方已經多次強調,自己老家不在福州,也沒有向陽巷老宅,更沒有一個不長胡子、出手如電的祖父,但江聞一聽他的名字,就一力建議他應該到福州來發展。
在打聽到他真有兒子時,當時的江聞更是熱心地表示,要收他尚在老家的孩子的孩子為徒,順便以師長的身份預賜他一個表字。
“修兒,快來見過你的江聞師父。”
江湖中人當家得早,十二歲的林修已經提前束發。
這位少總鏢頭受到父親呼喚,也從屋裡走了出來,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抱拳行禮,
“江師父許久不見,諸事可好!”
江聞連忙上前扶住他。
“平之不必多禮,長大了不少呀。快來順便見過你麵前這幾位師弟師妹,他們前兩月已經正式入門牆了。”
林修連忙轉頭繼續行禮“各位師弟師妹,師兄有禮了!”
江聞當初跟林震南說,《詩經·皇矣》中有雲“作之屏之,其菑其翳。修之平之,其灌其栵”,你兒子既然起名叫做林修,正合表字為“平之”。
——江聞的意思也很明確,反正叫平之就對了,其他的你彆管,就得叫平之!
林震南摸不清他的套路,武林中人平時哪來的表字,最多給自己起一個威風的綽號就行了,因此林震南也就任由江聞叫著了,也默認了收徒這件事。
可惜林震南太過寶貝這個兒子,不肯讓江聞將他帶走培養習武,這才隻作了一個記名弟子,不算是正式入門。
“修兒,你帶幾位少俠出去走走,參觀下福州城中風土方物,也給眾位師弟師妹采買點東西,記得晡時回來。”
林平之溫循有禮,和江聞帶來的三隻土包子截然不同,傅凝蝶雖然也出身大戶人家,卻多了幾分矯柔矜持,總究比不上江湖中人的磊落大方。
四個弟子離開了鏢局,林震南才捋著頷須感歎道。
“江聞,這幾日福州城的三山兩塔間頻出了不少的離奇古怪之事。其中莫名之處奇詭不詳,巷議沸然,你一定要小心啊……”
江聞擰眉看著林總鏢頭,端起茶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呃……林兄,你跟我說這個乾嘛?”
林震南也一臉詫異。
“你不是向來追著這些怪事東奔西跑的嗎?”
“那都是老黃曆了。”
江聞一拍大腿。
“實不相瞞,兩個月前我差點見到佛祖,一個月前我離升仙也隻有一步之遙。經曆這些之後,我已經下定決心不再摻和這些破事。林兄你也不要再告訴我了,大丈夫一言九鼎!”
林震南聽得雲裡霧裡,還以為江聞是在涉及天地會的事中遇險,以什麼隱喻指代,也就半懂不懂地點點頭。
這個江聞一向雲山霧繞,總而言之點頭就對了。
“爹!你在嗎!”
忽然又有一聲呼喊從內堂傳來,一個六七歲大、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大呼小叫著跑了出來,手裡還抓著一把木刀招搖過市。
“女兒,不許沒有規矩,今天有貴客到訪。”
林震南嘴上這麼說著,臉上卻都是寵溺無奈的表情。
江聞一眼就看出他女兒平時就是這樣沒規矩,養不教父之過,跟這做爹的溺愛明顯撇不清關係。
更奇怪的是,林震南明明教訓的是女兒,卻抽空瞪了江聞一眼,讓江聞感覺是自己在被教訓,就因為不小心打擾了林震南和小棉襖的天倫之樂。
“林兄,您這女兒我還沒見過呢。”
江聞尬笑著說道。
“這是六年前拙荊所生的丫頭。可惜拙荊因難產過世沒能撫養她長大,這才隻能隨著鏢局生活,一直沒個女孩子的樣子。”
林震南略顯憂鬱地說著將小女孩摟進懷裡,小姑娘瞪著眼睛看向江聞,似乎很好奇這個不速之客。
“對了江聞,我這女兒說起來還和你有點緣分。你記不記得當初說過起名的講究,命格不足之處,一定要以字補缺?”
林震南緩緩說道。
江聞點了點頭——自己說過的話太多了哪裡記得住,總而言之點頭就對了。
“所以令千金的閨名是?”
林震南摸著胡須略有得意地說道,欣慰自己惡讀了幾年書,總算在江聞麵前掙回了幾分麵子。
“範成大有詩曰,‘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漂泊江湖最怕無處團圓、有所不盈,因此我這女兒小字‘月如’。”
江聞沉默不語。
林兄,你這回不僅兒子可能續不了香火,連女兒都大概率白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