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昚pan改名為雷老虎的馬佳善嘿嘿笑著,雙手在胸前不停筆劃著,低聲解釋道,“他人在杭州做綢緞生意,廣州城裡也自置有兩所大機房織造綢緞,見兵荒馬亂不願經營就托付給我,沒想到現在是日進鬥金。”
雷老虎帶著江聞來到大堂,頂著匾額上燙金的四個大字“以德服人”看茶就坐後,才談起了他近來的心路曆程。
隻是屏風後麵似乎有一個熟悉的窈窕人影,默不作聲地藏在那裡很是怪異。
“江大俠,從崇安縣出來的時候我就在反思,自己日日行善為什麼遭此劫難,是不是積德不夠。到現在我才想明白,我就是因為隻懂得積德,不懂得服人才出事——沒人服我當然會倒黴了!”
以德服人的牌匾熠熠生光,徹底替代了雷老虎時期日行一善的指導思想。
“額,話要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江聞支支吾吾地應付著,一邊躲閃著某個方向的銳利目光。
“江大俠,你在聽嗎?”
雷老虎背靠屏風繼續說道“到了廣州更是這樣,這邊的人老是跟我作對,想要服人首先得讓人聽我的,我可不能被看扁了!當初要是府上有十個洪大俠那樣的高手,誰還敢瞧不起我!”
江聞差點樂了出來,養十個洪熙官可還行,他雷老虎要是能找齊一個排的洪熙官,下梅鎮那天晚上被屠殺的就該是清兵了。
“所以我還得謝謝你,介紹來了兩位武藝高強的女俠,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江聞驚愕地說道“啥意思?雷老爺你還敢娶小老婆?”
一道銀絲鞭影淩空閃過,透過屏風紙打碎了江聞手裡的茶杯,連帶著把雷老虎也嚇了一哆嗦。
隨著屏風破碎,江聞發現那裡站著的是換成大家閨秀打扮、死盯著自己悶不吭聲的袁紫衣,江聞額頭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江聞感覺麵前這人的眼神怪怪的,看自己就跟看負心漢一樣,他是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了嗎?
“袁姑娘,好久不見啊。”
江聞佯裝鎮定地打起了招呼,想不通袁紫衣為什麼會如此自然地呆在這裡。
“江大俠不要開玩笑了。”
雷老虎連連擺手搖頭,態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先前五虎門一直騷擾我的生意,是我花錢請袁女俠留在這裡的。如今她是暫時假扮成我的女兒,幫我對付那些本地的豪強。”
雷老虎粗脖子一梗,連忙笑著又搬來一把椅子給袁紫衣坐,幾人目光相對半晌不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幸好傅凝蝶為人機靈,立刻想到話題的切入點。
“紫衣姐姐,嚴家姐姐去哪裡了呀!”
看著天真爛漫的小凝蝶發問,袁紫衣這才用正常的口吻回答了起來。
“嚴姐姐也和我一起住在府上,幾天前聽說城南的章丘崗村有高人隱士,就和嚴伯父一同拜訪去了。”
話一說開,袁紫衣的態度就緩和了不少,自然而然地聊起了先前來到廣州府之後的故事,雷老虎也趁機吹起了牛皮,談起了先前的擂台比武。
直到這時候江聞才明白,自己隻道是給袁紫衣和嚴詠春在廣州城裡找了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卻沒想過馬大善人那跋扈性格碰上興風作浪的袁紫衣,會產生多麼激烈的化學反應。
彆的不說,光說周隆口中廣州城的第二檔熱鬨事,就一定是袁紫衣才能想出來的東西。
雷老虎苦於無法在廣州城立威,袁紫衣和嚴詠春則想在武術之鄉多多學拳,兩者的想法一拍即合,便由雷府出錢、女俠出人,這才來了這麼一場極具噱頭的擂台大賽,轟動了廣州城。
“自從袁姑娘假扮成我女兒,和嚴女俠聯手打服了西關的大小勢力,又和佛山五虎門打過一場之後,不僅僅是廣州城裡,就連佛山、順德兩處也沒人敢來惹我了!”
雷老虎眉飛色舞地說道,“江大俠你來了就更好了,不如你也來廣州落腳,我們聯手打出一片天地來!”
聽見五虎門三個字出來後,江聞終於知道袁紫衣身上怨氣的由來了。
五虎門隻是個小門派,武功也不見得多麼高明,卻霸占著廣州至佛山之間大片的田地、酒樓、賭場、當鋪產業,依靠的就是他們的掌門,號稱嶺南第一高手的鳳天南。
而這個鳳天南的另一重身份,就是袁紫衣有仇無恩的生身父親,可謂是她在世上最大的仇人。
江聞猜測袁紫衣一定是誤以為自己在算計她,是故意讓她來幫雷老虎與鳳天南做對的。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事確實很像是江聞會作出的惡趣味。
可江聞不知道的是,在來廣州之前,袁紫衣的師父五枚師太教導過她生身之恩即是大恩德,即便她是因母親被強占所生,也不能忤逆人倫妄自尋仇,要她先報恩再算賬,了結清楚此世的因果。
在廣州城的這段時間,袁紫衣親眼見識到她的生身父親鳳天南,平日裡是如何地欺壓良善、為非作歹,這讓她不禁有些懷疑師父所說的因緣果報是否合理,自己的報恩舉動或許能讓自己問心無愧,但又會不會害死更多無辜的人呢?
思來想去的袁紫衣則越來越糾結、越想越糊塗,乾脆一股腦兒地都怪到了江聞的頭上。
“呃雷老爺,你們的故事我改天再討教。你兒子如今在府上嗎?又有沒有見過洪熙官他們?”
雷老虎摸了摸腦袋,有些為難地說道,“我兒子呆在這裡不安全,我送他去廣西學堂念書了,至於洪大俠我前兩個月在府上見過,他們好像要出遠門的樣子,我也不清楚去了哪裡。”
江聞不禁有些失望,居然連這條線索也斷掉了,南少林這次還真的是神出鬼沒、警惕無比,難道自己隻能老老實實地等金盆洗手大會召開,去尋找彆的線索了嗎?
“紫衣姐姐,你見過我爹嗎?”
這次是洪文定開口了,袁紫衣在小孩和晚輩麵前還是比較親切的,隻是看相江聞的眼神依舊不太對勁。
“文定,你爹他們據說是去辦一件大事,對外人都不透露消息的。我也給峨眉山的師父寫了信,她老人家說讓我不要插手,如有必要她會自己過來一趟。”
袁紫衣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的信息量卻是連江聞都有點坐不住了。
袁紫衣的師父是少林五老之一的五枚師太,南少林的話事人據說是假死逃生的至善方丈,再加上福州城裡見過的馮道德,少林五老之三如果真在廣州城裡齊聚,肯定不會是一群老人家開個同學會這麼簡單,說不得就會掀起武林中的軒然大波。
這些信息顯然更加印證了江聞對於時勢的直覺猜測。
“紫衣姑娘,你我之間要是有誤會不妨敞開說,類似的重要消息還希望你能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江聞一拱手,很是誠懇地朝著袁紫衣說道。
袁紫衣側頭看著江聞,指梢纏繞著一縷烏黑的秀發,顯露出了難得的嫵媚之色。
“哦?既然江掌門有話想對我說,那不如從因何離開大王峰說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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