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文定說得斬釘截鐵,他也確實有這個實力與嚴詠春平起平坐,袁紫衣思索了片刻倒也不再猶豫,獨自就往後堂退去,留下了洪文定擋在納蘭元述的麵前。
“你們就剩個小孩能打了嗎?”
納蘭元述昂起的頭一刻都沒放下,僅用餘光麵對著洪文定說道,“我希望你是在逞強,那麼我會放你一條生路。可還是你對武功真有這麼自信,反而會死的很慘。”
納蘭元述一撩下擺踢出一腳,將案幾原地打碎,立刻有幾塊碎片朝著端坐的洪文定飛快射去,而洪文定眼皮微抬看向了破空之物,轉手就將幾條木塊擋飛出去。
“功夫不錯,那就受死吧。”
納蘭元述忽然露出冷笑,身形晃動間就來到了洪文定麵前,起手竟是一套以圍、攔、截、卡為主,招式剛柔相濟、緊湊貫通的**拳法。
洪文定沒有疏忽大意,立刻以洪家拳的虎鶴雙形迎敵,虎爪如猛獸撲食,鶴翅如淩空擊水,幾招下來剛勁威猛之餘,也讓納蘭元述微微動容。
洪文定沒有輕敵的想法,畢竟他自身的功夫原本就與嚴詠春參差仿佛,如果兩個大內侍衛的武功不相上下的話,那這次自己也就沒有留手的可能了,一身天蠶功也還在摸索融合,貿然暴露在真正的高手麵前反而會露出破綻。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對身材高矮相差懸殊的對手一經交手,就展開出了極為猛烈的攻勢。洪熙官創出的虎鶴雙形革除了以往南派拳法沉滯狹隘、動作重複之弊病,更加注重於快節奏的進攻,而**拳結構嚴緊、進退有節,相傳是元末少林寺燒火僧緊那羅和尚所創,曾以此拳法擊退了上千圍攻少林寺的紅巾軍。
若是真有武功能在千軍萬馬間立於不敗之地,那麼必然是一門攻守進退、轉圜如意的武功,而在納蘭元述手中,這門拳法則更顯出幾分固若金湯的模樣,即便洪文定屢屢以虎爪破勢、鶴啄拆招也無法打破僵局,反而漸漸被納蘭元述身上傳來的反震所影響。
“功夫不錯,可惜你們牽扯進了謀反之中,今夜注定要死。”
納蘭元述的神態倨傲,仿佛在述說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事實,“不怕告訴你們,吳六奇將軍早已把你們的圖謀告知平南王,還主動屈身潛伏打探,如今你們是絕無可能去到南海古廟了!”
他撩開腰間露出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古劍,卻主動解下拋到屋外,“今天本官便不倚仗寶劍,讓你輸個心服口服、死個明明白白!”
洪文定不懂這柄劍是什麼含義,但他也撤去大開大合的殺招停在原地思索對策。
洪文定發現嚴詠春此時的情況也未見好轉,尚未大成的詠春拳還無法正奇相應,自然難以解決以勢逼人的怪異通臂拳,隻能靠著近來休息的內功強行支撐,確保短時間的方寸不失。
納蘭元述的武功高過自己,這是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但他的武功裡有一股很奇怪的意味,自己仿佛是正率領千軍萬馬揮師攻打天下雄關的將領,無論派出多少兵力都會被鯨吞而去,即便偶有猛卒能殺入關隘,也不過是陷入了一個又一個的甕城陷阱,即將麵對殺機四伏的滾石檑木、萬箭齊發。
洪文定明白了對方兩人如此自信的原因了,這兩人看著年歲不大,卻已經有了和他父親洪熙官相仿的武學造詣,自是穩壓在自己與嚴詠春之上。
對峙之中,洪文定知道對方已經試探完畢,正在醞釀著殺招,他不禁思考如果是爹和師父麵對這兩個敵人會怎麼做——如果是爹的話,大概會不顧一切地以命相博,在伺機用奪命鎖喉槍險中求勝;而如果是師父的話,一定會拿出一門作為神乎其技的克敵武學,再得意洋洋地把對方打倒在地。
但就在僵持的時候,雷府大堂之中忽然冒起了滾滾濃煙,嗆鼻的氣味從梁柱帷幕之中毫不顧忌地傾瀉而出,明燦燎動的火舌也貼著牆壁開始延燒,釋放出了難以抵抗的高溫、蔓延的速度竟快到令人瞠目結舌。
“文定你快走,我來拖住他們!”
嚴詠春聰慧過人,自然猜到這場蹊蹺的大火是雷老虎的所作所為,如今想要靠大火拖延敵方時間、掩藏地道蹤跡,因此強行提起一口氣,硬拚著受傷也要擋住鄂爾多的一擊,反手出其不意地擊打向納蘭元述。
此時的奇兵突擊超乎了納蘭元述的料想,讓他不免有些方寸大亂,更沒想到身為一名女子會有如此果決狠辣的做法。嚴詠春口中噴出的鮮血,幾乎是與拳鋒不分前後就來到了自己麵前,讓他連提臂格擋都有些狼狽,隻能硬吃下這一招。
洪文定麵上顯露出一絲怒意,骨子裡繼承自洪熙官的殺意被驟然點亮,丹田中如絲如縷的真氣逸散,手掌微晃宛如迎風借力,左手鶴形再一次提高了速度,竟然淩空發出了鶴唳之音,倏爾在鄂爾多的眼前驟然放大!
鄂爾多提前預感到殺招,卻已經扭頭不及,最終被鶴啄擦過了臉頰,隻見一道猙獰的傷口沿著左眉骨綻放開來,大量鮮血瞬間奔湧而出覆蓋臉麵,眼前隻剩下一片殷紅恐怖的景象——他剛才若是躲閃再遲個片刻,被摘下的可就是他的眼珠子了。
“反賊受死!”
鄂爾多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揮擊而出,身上磅礴巨力如鞭索掙斷,剛要正中來不及收手的洪文定,但傷勢還未壓製住的嚴詠春已經再次趕來擋招,轉身和鄂爾多戰做一處。
屋裡的火勢越來越大,轉眼已經從後堂蔓延到了前廳的桌椅家具,熊熊烈火炙烤著一切,唯有屋頂瓦片承受著的萬噸雨水能減滅幾分熱量,可冷熱交加之下卻滋生出了更多的氤氳水汽,使得這裡的悶熱窒息感更難忍受,從雷老虎深具布局的點火方式來看,表明這裡麵肯定有他的刻意為之。
在這麼拖下去隻會一起燒死悶死在屋裡,可洪文定與嚴詠春都各自麵對著極為棘手的敵人無暇分身,幸好他們兩人是主場作戰,隻見方才離去的袁紫衣與駱霜兒冒險鑽出地麵回到了這裡。
“嚴姊姊,你切記閉氣片刻!”
看著戰局僵持,袁紫衣果斷淩空拋出銀絲軟鞭,將不斷吐血的嚴詠春腰身卷住,施展出了她在獅王采青時苦練的卷鞭,與駱霜兒兩人合力把人拖過了火海。
眼前壓力驟然增大,為了逼退強敵的洪文定心思電轉,起腳將挑著著火帷幕的長杆踢斷,任由著火帷布飄出了屋外、澆滅在了雨水之中,他則順勢握住帶火的長木杆的底端,開始以家傳槍法步步緊逼、奪命鎖喉,壓製住麵前兩人的追擊。
嚴詠春受傷頗重,幸好有原先身上浸泡雨水的保護,倒是完好無損地跨越火海,兩名大內侍衛的拳腳之道不敢硬敵火棍,隻得處處束手束腳,可大火已經蔓延開來,兩名大內侍衛一時間也奈何不了以火木強攻的洪文定,可他們這時就算要找兵器也來不及了,因此袁紫衣瞅準時機又是將手一揚,習練到爐火純青的金龍鞭法遊身而過,準備再次照著洪文定的纏去。
鄂爾多單手捂眼躲閃跳躍,石青長服上的血跡已經逐漸暗沉,焦躁的情緒更是漸漸壓製,與納蘭元述相視一眼便擦身而過,身形交錯不定,正對著洪文定手中如毒蛇探頭的槍棒探手而來,似乎想要奮力一搏擒住對手。
洪文定察覺出了對方用意,連忙抓住已來到身邊的銀絲軟鞭,自己再一次揮舞著帶火的長木迎敵而上,穩紮腰馬便是一槍,將手一抖幻化出無數焰影籠罩住鄂爾多。
但鄂爾多提前已經將袍袖沾濕浸水,淩空抵擋片刻就撤身而去,赫然顯露出了背後忽然出現的納蘭元述。
——他竟然不知從何處找到了一根黢黑纖長的棍棒,掇在手裡竟然也是一門招式精妙的棍法,隻見長棍攜帶淋漓不儘的雨水潑麵而來,韌而蓄勁地在空中展動,瞬間擊斷了洪文定手中的棍棒!
異變陡生,洪文定急忙將半根帶火長棍拋出去滯敵,終於與銀鞭擦身而過。他定睛發現對方手中持握的長棍周身遍布暗色花紋與火燒殘痕,赫然就是他剛才踢出屋外的殘餘帷布,如今因泡滿雨水沉重無比,在對方神乎其神的“束濕成棍”功夫底下,化身成為了一杆可持之橫行的利器!
“快抓住鞭子!”
袁紫衣見形勢不妙,連忙扯回銀鞭再次拋出,希望鞭梢能搶先一步抓住洪文定。如今時間不等人,煤油引燃的火勢也格外凶猛,短時間內已經快將後堂房梁都燒毀,承重構件因結構力被擠壓斷裂出明顯的痕跡,正緩緩坍塌下來阻擋住著視線,火舌也不短扭曲著周遭景物,以至於袁紫衣的鞭子拋出角度歪斜了稍許,反被納蘭元述以濕棍絞在了半空。
“想跑?來不及了!”
納蘭元述抬腕正要發力,洪文定卻欺身而上強攻要害,逼得他隻能換手持棍單手禦敵,銀絲軟鞭也方能趁機抽走,隨後再次被洪文定抓在手裡。
“快來不及,不要戀戰!”
袁紫衣出聲提醒,隨即和駱霜兒一同拽動鞭杆火中救人,擔心著房梁進一步坍塌。
洪文定剛剛借力起身跨越火海,淩空被力道抽身向後,納蘭元述的濕棍卻已然再次探出,去勢不減地直追敵手而去,奔向洪文定的門麵。
淩空對敵無處借力是武學大忌,幸好洪文定有所預備,揚手拋出了藏在袖中的一塊花盆卵石,順勢擊中濕棍轉折使勁的關竅,讓濕棍玄之又玄地移開了一個角度。
時至此刻,事情本應塵埃落定,可納蘭元述昂首之意不減,忽然將濕棍雙手持握,由鄂爾多一同接手打入一道幽悄險惡的力道,偏斜的濕棍棍頭瞬間展開甩出,變為布條擊打在了洪文定的麵門之上,隨後更將銀絲軟鞭淩空夾住,展臂用力便徹底奪過了控製權!
“屋子不行了,師父他會回來救我的,你們快走!”
話音剛落,一塊燃燒著的木梁從屋頂砸落,雨水也從缺口處傾瀉而下,逼得袁紫衣他們隻能躲入地道之中,燃燒許久的後堂屋梁終於不堪重負,吱吱呀呀地倒塌了下來,隔斷了兩側僅存的最後一絲聯係,也斬斷了洪文定逃生的道路,那處路口隨即就被碎瓦磚石重重掩埋,再也找不到痕跡。
洪文定朝著火勢洶洶的後堂竭力喊道,便憑借模糊印象就地一滾衝出火海,滾進了磅礴大雨的天廳之中,壓滅身上沾染的煤油之火。
但他還沒來得及起身,就感覺一股重擊落在他的腰腹之間,他也隻來得及調整姿勢就被打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不知何處的堅壁之上,噗嚕嚕滾落在雨水裡。
“失策,居然跑了幾個反賊。”
洪文定聽見略顯輕蔑的聲音說道,“不過李先生神機妙算,已經猜到他們會乘船走水路,大抵不過是海珠石那邊,屆時自然有人料理他們。”
“反賊此行兵分兩路,咱們管好這邊就行了,其他的事情由平南王府自行料理。”
而另一個傲氣十足的聲音說著,便兀自步出了雷府大門,“反正麵前的這個也是反賊,就交給你處理了。”
洪文定靠牆而立隻覺得氣海翻騰不定,剛才的一記濕棍透過後背正打散了他丹田運使的內氣,此時隻覺得渾身麻痹,而更絕望的,是他現在眼前一片漆黑,隻有黑暗中無數金星閃動,連敵人在哪裡都看不見了!
剛才淩空的濕棍化布灌以氣勁,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地正打在他麵門上,耳裡鐘鳴巨作的同時更讓兩眼失去了視覺能力,也讓他失去了與人動手的能力與機會,眼前影影綽綽的感官不辨牛馬,就連在雨天中行走都困難重重。
他知道自己如今凶多吉少,但他更希望袁紫衣他們剛才能順利逃脫,也才不枉費自己的一番苦心。
“把人殺了,拿人頭回去複命就是了。”
鄂爾多的聲音冷冷傳來,從雨地上撿起了鋒利無比的寶劍,任由次啦啦的金鐵聲劃動過地麵,傳入了洪文定的耳朵裡,但更多的是細碎嘈雜的雨聲交織,以他的耳功竭儘全力也不辨方位。
洪文定察覺到了殺意,強行鼓催力氣翻身上了高牆,卻因為牆瓦不規則的邊角被絆住一下,身體不受控製地滾落在了府門之外,翻出去好遠才和什麼東西撞在一起停了下來。
對方撐傘跌倒後悶聲不語,身上酒氣濃烈,唯有含混不清的醉話緩緩傳來,洪文定聽見了對方正念叨著“五羊城,我生之初猶太平……”,隨後就是一長串從未聽說過的人名,殘缺不全地仿佛索命冤魂般纏繞在他的嘴邊。
鄂爾多冒著大雨也好整以暇地來到了雷府門外開闊的空地之上,短促吐地出了一口氣,似乎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門口怎麼有個喝醉的老頭?”
踉蹌的腳步慢慢靠近,嘟囔聲也越發清晰,而隨著腳步猛然停住兩人終於照麵,竟然是一聲氣息倉促、虛弱衰朽的怒喝聲:“你是何人,竟敢當街殺人!”
洪文定費力地覷著眼,隱約看見醉漢被一隻手拎起,隨後就聽聞有人被推倒摔跌的聲音,可見大內侍衛並沒有興趣搭理一個醉漢,更沒有義務回答他的問題,可蒼髯皓首的醉漢竟然還是不依不饒地要衝上來,試圖奪過鄂爾多手中的長劍。
“廣州城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都給老夫滾出去!”
對方的言語含混不清,神色中卻帶上了一股毅然決然的死誌,似乎此番寧可玉碎不能瓦全,再也沒有後退逃避的道理了。
洪文定的內氣紊亂仍未消減,他卻猛然聽出了這道聲音的源頭十分耳熟,似乎曾經許多次地在朗日私塾、悠揚念誦之間耳聞……
“溫先生。”
洪文定猛然出聲,憑空生出幾分力道躍身站起,“這裡危險,先生你快些走!”
“洪渭,原來是你呀……”
年邁醉漢原本的動作搖晃飄忽,聽到這一聲“先生”的稱呼,卻忽然挺直了胸膛站在原地,辨認了片刻就搶先一步,反把洪文定護在了身後。
隨後他指著雨夜掩映、火光衝天的雷府,氣勢堂皇地說道,“賊子,還不快從我祖宅門口滾出去。”
鄂爾多斜睨著老人,似乎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突然前來送死,但他持劍的手並沒有任何遲疑,今夜擋在他麵前的都是反賊,殺了便是。
洪文定知道此時無法逃身,正睜大眼睛、竭儘全力想要確認對方的位置,有著寶劍劃地的滄浪之聲作為坐標,他已經能夠想象那柄樣式古樸的利劍,是如何照射出如一泓秋水的冷光,又會是如何的切玉如泥、吹毛即斷。
劍鳴之聲轉瞬就到了身前,洪文定心頭警鐘大作,抬手先將反應遲緩的溫玉欽扯倒在地,卻遲遲沒有等到進一步的殺招,反而聽見了寶劍落地的叮鐺聲響!
對麵的鄂爾多正欲斬草除根,隻覺得眨眼間忽有一道矮小的人影從屋牆上竄躍而下,隨後張嘴就咬在了自己袖緣裸露的胳膊之上,劇烈的疼痛和奔湧的鮮血瞬間綻放,使他連痛呼都來不及就隻能棄劍甩袖,許久才反應過來無效,揚起左手運勁就要劈掌而下。
可下一秒,尖細的蜂鳴聲忽然從他耳邊響起,隻見三根細長的金針深深紮進了鄂爾多高舉的左掌經脈之中,還有一根險惡無比地刺穿手腕從背麵透出——這暗器手法之怪異,讓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中了招。
“師兄,我們來幫你了!”
一個梳髻的嬌小身影從牆頭跳落,姿態靈動飄逸如同雨中飛燕,而那狠咬在鄂爾多手腕的矮小人影,也趁著他踉蹌的工夫骨碌碌滾出去一段後站了起來,還趁機搶走了地上的寶劍,最後與洪文定並肩站在一起,赫然又是兩個小孩出現,擋在了醉漢的麵前。
“怎麼會是你們?”
溫玉欽有些懷疑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自己學堂裡的三名插班生會雨夜出現在這裡,還突然展現出一身的武功,合力纏鬥著麵前的成年高手。
“啊……溫先生……你是來檢查功課的嗎?”
傅凝蝶思索了許久就憋出這幾個字來,而溫玉欽也隻好哭笑不得地解釋道。
“老夫本來在家中獨酌,聽說老宅這邊起火連忙趕來,沒想到湊巧遇見了你們幾個,當真是緣分。”
洪文定聽到聲音更是驚訝:“你們不是走了嗎?!”
“那裡麵沒啥好玩的,我們怕你有危險,就趁剛才屋子還沒塌,先跑出來躲起來了。”
傅凝蝶得意洋洋地說道。
而小石頭吐出嘴裡殘餘的鮮血,也在暴雨中展露出一個有些瘮人的笑容,“嗯,師父吩咐過我們留在這裡的。”
被突襲受傷的鄂爾多神情鬱憤,盯著麵前的老少四人已然是怒火萬丈,雙手此時都疼痛無比,隻好先忍痛拔出左手深紮的玉蜂針,再幫麻痹不已的點住穴道止血,咬緊牙關調整雙臂,要給對麵一點顏色瞧瞧。
洪文定被他們兩人的做法震驚,本想要訓斥兩人為何如此弄險,可話到嘴邊,卻終究變成了一聲發自肺腑的長笑,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湧上心頭,隻覺得殘冬冷雨落在身上都帶著暖意,縱使麵這等強敵,隻要師兄弟還能並肩作戰就無懼無悔。
“好,凝蝶你保護好溫先生,那今天我們武夷派就聯手一戰!”
溫玉欽剛才的跌倒磕碰到了額頭,前天上山摔傷的腳也隱隱作痛,但他穿著青衫還是站了起來,長歎一聲對三名弟子說道。
“哎,老師沒什麼好教你們的了,可你們要記得,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則為盜。麵前不過是些許小盜,今日有何懼焉!”
聽聞異響,納蘭元述的身影在府門中逐漸浮現,窄巷裡也有更多的人影湧動,為首是一名目如鷹隼、須發皆白的官服老者,已經將四名老幼團團圍住,街巷之外更有連綿不絕的兵甲碰撞聲響起,儼然大兵開拔時戎馬倥傯的景象,像是正奮力追殺著什麼。
天蠶功那由於氣海受損而不受控製的內氣,枉費了洪文定先前凝練聚積的功夫,此時已經藏散入了周身的各個穴道之中,卻如雲如縷地飄遊自在著。
洪文定被四周隱隱回環的聲響震得心神不寧,天地間本就渺小的感覺也更加顯得微如一粟,似乎一切經過雨打風吹都將飄零流去,苦練的武功也沒辦法把握住一切。
在那一瞬間,他卻忽然有了一絲的明悟,緩緩接過小石頭遞過來的長劍,隨後乾脆撕下一塊衣布,徹底蒙住如今僅能照影的眼睛。他察覺原本那禦使不便的天蠶功忽然晉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舉手投足都能打出纏繞久絕的勁力,遭到極大限製的感官也開始驟然延伸,仿佛能察微觸入周身的每一個角落。
“竟然還會盲劍?”
納蘭元述倨傲的聲音悄然響起,濕棍的破空揮舞聲也再次穿來,“那就讓我來稱稱多少斤兩!”
隨著某一滴雨聲如號令般的落下,洪文定與小石頭也化作了兩道疾影,分彆撲向了他們早已選定的敵人,槍尖劍影、拳勢掌風再次碰撞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