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吳鉤霜雪明_詭秘武林:俠客揮犀錄_免费小说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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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吳鉤霜雪明(2 / 2)

“江掌門,是我問錯了嗎?”

駱霜兒問道。

“不,你沒問錯,但你要知道以白骨鎮蛟的辦法,不會是唐時馮冼兩家的獨創,他們也不過是沿用了前人的故智——看來很早就有人發現蛟鬼對屍骨情有獨鐘了。”

江聞撫劍歎息,“隻是不知道這些白骨是馬伏波伐破的五溪蠻,還是屠睢攻殺的南越之民。”

“駱姑娘,你錯的地方在於駱老前輩讓你學的儺舞,並不是用在這些看得見的地方。”

江聞忽然笑了起來,將手攏在袖子裡。

“先前你所做的一切,海上儺舞是錯、刀劈雷霆是錯、孤注一擲還是錯,你就像個登錯了台、唱錯了戲的伶人——好吧,這件事其實也不能怪你,本來這些事應該是有彆人來做,可那人猜出自己的處境不妙,因此立馬溜之大吉了。”

江聞口中所指的,無疑就是臨陣脫逃的吳六奇,因為這把湛盧寶劍,原本就應該在他的手中,他就應該和駱霜兒互為表裡對付蛟鬼,才會有一舉建功的可能。

江聞想清楚了。

在想清楚這些之前,“為什麼要來這裡”,“來這裡做什麼”,似乎一直都是謎團,就連駱元通都對女兒諱莫如深,但他言之鑿鑿不曾動搖的必備之物,除了駱霜兒所佩的韓王青刀,就是這把湛盧寶劍了。

韓王青刀對應的儺舞,但為何駱元通確定儺舞能驅邪?湛盧寶劍對應的又是什麼?難不成他們……早就知道行之有效的辦法了?

最終讓江聞想通這一切,還是因為紅蓮聖母派人送來的《睽孤風土記》殘本線索。

殘書中原本有兩個故事,其一是“越俗,飲宴即鼓盤以為樂。取太素圓盤廣尺六者,抱以著腹,以左手五指更彈之,以為節,舞者應節而舞”,其二是“陽羨縣東有太湖,中有包山,山下有洞穴,潛行地中,雲無所不通,謂之洞庭地脈”。

這兩段故事貌似毫無關係,應該隻是微不足道的民俗傳說。

可在他見識過了駱霜兒鎮邪的十二神儺舞之後,立刻猜到了了所謂的“越俗”和“應節而舞”是什麼意思——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這本書很可能是不動聲色地為世人,留下了對付蛟鬼的辦法。

後一個“洞庭地脈”的傳說,則更加確切地對應了江聞的猜測。同樣是地脈傳說,同樣是潛行交通,廣州城下親眼見證的“廣州密道”就有著如出一轍的“無所不通”,證明眼下怪異絕倫的情況並非偶然。

而湛盧劍的線索,也是這本殘書留下的最重要線索,其實就在書籍本身——也就是作者周處身上!

周處在除三害的事跡之中,“即刺殺虎,又入水擊蛟。蛟或浮或沒,行數十裡,處與之俱”,恐怕就是他察覺並記錄下洞庭地脈見聞的契機,否則如何能有入水漂流數十裡而不死的故事呢?

湛盧寶劍出自鑄劍大師歐冶子之手,號稱“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湛盧劍出爐之後,為越王所得,直到三國年間,湛盧劍在江南悄然出現了。

周處刺虎殺蛟之後似乎受了刺激,逐漸洗心革麵,徹底為家鄉除了三害,而後拜陸氏二兄弟為師,在東吳名士陸雲和陸機門下得傳許多古籍,江聞懷疑這是魏晉揮犀客特有的幡然悔悟,而傳說中,後來伴隨周處東征西討?

??武器,就是這把湛盧寶劍。

後來曆代幾經輾轉流傳被南俠展昭所持有,隨後湛盧寶劍就淹沒下了曆史的長河之中,直至被駱元通、陳近南聯手掘墓,才讓巨闕、湛盧兩把陪葬寶劍再次出現在了世上。

江聞猜出這些的時候,也覺得這兩者之間的聯係有些牽強附會,但作為世上僅存的揮犀客,他江某人已無法置之不理,那駱元通就必然是深信不疑,否則絕不會在最關鍵的時刻,有意無意地與書中安排如出一轍。

不管是廣州府地下的龍脈還是潛藏湧動的蛟鬼,實則都是這片大地之上古已有之的存在。唐人以廟鎮壓蛟鬼一旦失效,就隻有才有彆的古法進行壓製,到了這裡,駱元通送獨生女兒前往洞庭湖習武的因緣也更加明晰,畢竟按照《睽孤風土記》書中提示,除了儺舞“鎮邪”,還要有寶劍“斬蛟”。

“駱姑娘,這把劍的故事我就說到這裡了,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關於你的事。”

江聞撥開堆積滿地的枯骨,露出了銅船上平整光滑的表麵,一個個開闊的圓圈錯落排布著,難怪隻要腳踩碰撞,就會發出隆隆作響的鼓聲。

而這條鏽跡斑斑的銅船結構也分外獨特,中空結構讓它的聲音傳播能夠逐級加強,不管是風雨澆打、海浪拍擊,最後都化為大海之上震耳欲聾的聲響,傳蕩在海商的噩夢中。

“你且看這艘伏波銅船,殘留有太陽紋、變形羽人紋、鷺鳥紋和眼狀紋,船麵平整之處麵闊丈餘,分明就是馬援南征獲駱越銅鼓後,刻意澆鑄鑲嵌上去的。《後漢書·馬援傳》說‘馬援出征交趾,得駱越銅鼓,鑄為馬’,又有誰能想到銅鼓其實,是被鑄造成了這樣一艘大銅船。”

江聞伸出一根手指,叩響了腳下大銅船的外殼,一股清越至極的響聲繚繞而起,依靠著船體各個角落特殊形狀的紋路配飾,逐漸加強縈繞到衝天而起、四野響震。江聞指著腳下飄蕩於萬丈波濤的大銅船,等到如雷的震動消散杳然之後,才繼續說道。

“當初的伏波將軍看來也找到過克製蛟鬼的辦法,隻是終究棋差一招,時隔多年反而被蛟鬼所利用。駱姑娘,按照越俗,飲宴即鼓盤以為樂,那麼腳下這艘大銅船就是為你伴奏的巨鼓,而你這位儺者必須在銅船之聲中應節而舞,才能鎮壓得住往來憧憧的水底蛟鬼!”

駱霜兒沉默不語,緩緩從舟尾坐了起來,她大概其是有了一種真相大白卻難以接受的體驗——這件事本不算什麼要緊,偏偏又是從一個萍水相逢的人嘴裡被說出,這就讓人更加難以釋懷了。

“駱姑娘,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敢對人說,有些事情是不想對人說,但還有一些事情,恰恰是沒辦法對人言道。計劃被打亂成這樣,本來應該已經是一片死局,可誰知有疍民陰差陽錯闖了進來,以人龍之陣打破了蛟鬼的封鎖。”

“屍骨塔、銅鼓音、人龍陣、南海神……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相信百越之民這麼早就有了對付蛟鬼的辦法,但事實是一代代人都從中汲取靈感並且改良,終於保得嶺南千年來的平安。”

江聞閉著眼都能察覺到濃霧中愈加凜冽的惡意,但他還是雲淡風輕地盤坐在原地。有些事情說出來就好受多了,心裡亂糟糟的感覺也慢慢化為平淡,自己似乎又變回了武夷山大王峰上,那個閒雲野鶴、無所事事的道人,隨手扣動起了伏波銅船。

“應老前輩一門以為這裡是登仙之台,可惜這裡之後白骨累累,倒是這股不怕死的勁,還真有些升仙的氣魄。此地冤魂終古不散,今日由江聞擊節,就請駱姑娘你再舞一曲以饗亡靈吧。”

駱霜兒聞言將身一轉,一躍登上了銅船船舷之上,用船家拳如履平地的功夫站穩腳步,一邊是巍峨淵海一邊是錚錚白骨,她就這樣麵無表情地進入了儺舞姿態。

儺舞本應戴著按諸神性格雕刻出來的麵具,或金剛怒目,或溫文爾雅,或慈眉善目,極其傳神,憑著精湛嫻熟的雕刻、簡潔明快的刀法、柔美流暢的線條,刻畫每個儺戲人物的形象、性格和身份。

但這些繁文縟節在駱霜兒身上,此時都不再需要,儺神身上凶猛、猙獰、威武、嚴厲的種種氣質,說到底都不過是她天生麵具上的一抹顏色,並且在隨著觀察者的角度開始變幻,直至五彩斑斕得難以分辨。

“江掌門看好了,這一曲就是尚在十二神之上的方相之舞。”

漫天黑霧之中,駱霜兒無視了仍舊袖手旁觀的江聞,皓腕與韓王青刀交映,碰撞出了陣陣鏗鏘之聲,作為這場玄奧古樸舞蹈的律動,而江聞所做的事情,就是隨著節拍緩緩扣動銅船,讓沉默悠遠的鼓聲再次響起。

沉威難測的節奏中,江聞閉上眼睛靜靜分辨,似乎有某種精神超越了軀體,正從遠處飄飄然地穿越而來。

他的模樣和十二凶神截然相反,帶著一股迥異世俗的神性,外貌怪異卻又讓人凜然,他有四隻黃金鑄就的眼睛,目光明亮清澈,身上蒙著熊皮,一手拿著戈,一手提著盾,用緩慢而威嚴的步伐向這裡走來!

漫天黑霧忽然掙紮了起來,從中又能看到一絲絲怪異絕倫的影子潛伏搖晃,宛如深潭水底起舞的龍蛇,試圖向更加渺茫的地方下潛去,可方相神的腳步更加急切,拿著戈敲打四周,舉手便將隱匿在這裡的孤魂野鬼驅趕出去,江聞哪怕閉著眼睛,都能察覺到風雨陣陣漂搖不定,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驚擾驅逐,掀起了這漫天的異狀。

鼓聲愈加激烈,黑霧也更加難以定形,起伏飄散得像是在風沙肆虐,正被一點點從這片沸海之中驅逐出去,幻化為原本的模樣。

伏波銅船的鼓聲響如雷震,身披熊皮的方相神愈發忿怒,逐漸顯露出獸像,一道道雲紋纏繞在它的周圍,四隻通紅的眼睛因為陰氣而顯得十分粗狂,麵部一轉顯露出嘴下二長齒外露的鬼像,麵目更加猙獰可怕,手足各三爪,行於水上流雲之中,劃破了無窮的混沌!

可在聲調最為激越,節奏最為緊張的時候,鼓聲腳步忽然消失了。

江聞察覺腳步聲不見蹤影,睜開眼睛發現駱霜兒站在原地不動,嘴裡吐出的鮮血已經把胸口的衣服都染紅,氣息也變得紊亂微弱,顯然這一段方相之舞的負荷,超過了她如今所能承受的極限。

隨著方相之舞難以為繼,此時銅船之上濃霧減弱,天上又出現了五朵濃墨般的雷雲籠罩不去,一道道光怪陸離的影子還在其中氤氳,以雷霆接連在海天之間,讓海麵再一次湧起恐怖的浪潮,一切似乎回複了原本應有的模樣。

“江掌門,能告訴我最後一個故事嗎?”

將蛟鬼打回原形的駱霜兒,隻感覺自己經脈如火焚燒,口鼻之中不斷湧出腥甜的鮮血,但她竭儘全力想要傾聽江聞會說些什麼——駱霜兒知道這件事並沒有任何用處,但她還是想要記住這些東西。

“駱姑娘,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對了,你怕不怕死?”

江聞如此說著,下一秒,一隻手忽然按在了駱霜兒的肩膀上,隨後不由分說地猛然發力,打破了對方辛辛苦苦保持著的平衡,將她從大銅船的船舷之上推了下去。

看著駱霜兒神色愕然地墜落而下,江聞卻沒有要移開視線的意思,語氣也更加撲朔迷離。

“最後的事情與你無關,但若是你非要知道的話,這件事可以叫做‘天下事’……”

(三)天心、霜劍、廣州城

才一眨眼,暴雨轉瞬即至,漫天風雨淹沒身影,沸海大潮於四方滾湧而來,幾乎要把這艘大銅船也掀翻入海。

江聞立身於伏波銅船之上,滾滾波濤已經幾乎要與他的腳步平齊,大霧之中的風平浪靜果然是假象,如今的急風驟雨才是蛟鬼被逼現身的異狀,這種掙紮不但沒有給江聞施加壓力,反而讓他窺見了其背後的色厲內荏。

可江聞站在浪頭,仍舊沒有動手。

他將自己封在無能為力的狀態已經很久了,因為他清楚知道武功的極限在什麼地方,麵對著無形無質、隱藏於自然現象背後的蛟鬼,他甚至不能像對付黑眚那般揮劍驅逐。

人力有窮時,當真正的恐怖出現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江聞不斷警醒自己要留有餘力,想出辦法對付真正的的敵人,而不是卷入那些世世代代的內耗之中。

眼前的潮災已經出乎想象,即便有疍民衝破了困鎖、駱霜兒阻止了融合,可是“五羊舞於庭”的慘事依舊沒有停止,這說明蛟鬼對這片土地的影響,如今不能夠用玄之又玄的夷希之物來揣測,必然已經深入到這方世界的深處了。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江聞最擔心的就是蛟鬼影響到了這片沸海的物理現象。蛟鬼隱身在自然現象背後,江聞亮劍於漫天風雨麵前,兩者強者躲藏弱者追逐,才形成了如今繞柱般的局麵。

現在的雙方都在等。蛟鬼等著時間再次隱身於自然現象,想要躋身成為南海之神,而江聞急迫著計算著時間,不斷挑釁巨龍換取機會,雙方各懷心思卻又不肯放棄。

江聞仗劍而立,千頭萬緒也隻剩下了一句苦笑自嘲般的話——

“這廣州,好大的風雨啊……”

是啊,好大的風雨,他還記得天然禪師在江聞麵前提起‘大雨將至’的時候,就是這種無可奈何的高深語言,也把事端引向了重雲密布的高天之上,隻是自己直到最後才理解清楚。

風暴潮能否成災,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其最大風暴潮位是否與天文潮**相疊,尤其是與天文大潮期的**相疊,如果最大風暴潮位恰與天文大潮的**相疊,才會發生眼下這般的特大潮災。

以後世的學識結合今日的風雨異象,如今按理說已經到了初六,又沒有南洋的台風來襲,本不應該出現這樣的災害,眼下場麵著實匪夷所思,除非天文大潮確確實實在冥冥之中出現了……

關於珠江的江潮,《羊城古鈔》說“春、夏水頭盛於晝,秋、冬盛於夜;春、夏水頭大,秋、冬小。”而由於海洋的滯後性,海潮的天文大潮一般在朔日和望日之後一天半左右,即農曆的初二、初三和十七、十八日左右。

這兩個時間在某種程度上的一致,很可能是蛟鬼千百年前荼毒這片土地的餘禍。如今夷希之物的存在已經超乎了想象,江聞必須不斷打破自己腦內的桎梏,即便自己在對方麵前隻是一根有思想的蘆葦,他也要將這份意識化為兵器,給對方致命一擊。

“嗯……除非有某種肉眼看不見的天體,正釋放出巨大的引力作用在這片海域之上,也就是有一種無形的‘淩犯’正發生在我們的身上……又或者是在這片看不見的水下呢……”

中國古代星占中常常關注凶險的異常天象,而“淩犯”也是其中之一,所謂“淩犯”就是一個天體靠近另一個天體,意味著“侵犯”之意,每當發生淩犯現象,古人都會對其進行相應的占驗。

肉眼看不見的、質量極大的星體,投射於這片沸海之上,導致了眼前天崩地裂般的絕境,這本應該是天方夜譚之事,可就像“天方”《回回曆》引發的傳聞故事,都在告訴江聞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中國傳統曆法無法預報淩犯,淩犯隻能依據實際觀測,使得古代天象記錄中存有數量龐大的淩犯觀測記錄無法解釋,這也就給了許多人製造謠言的機會,也產生星占上的迫切需求。

洪武大帝朱元璋對此事極為重視,可在當時能夠精確計算五星“淩犯”現象的,隻有元朝時回回司天監留下的殘本《回回曆》,還有僅存於元宮廢殿之中、幾名瘋瘋癲癲的天方國的色目人。

時間來到正德十三年,欽天監漏刻博士朱裕上疏請求修訂曆法,在指出《大統曆》歲久失修的同時,也提到“《回回曆》時刻分秒與天不合”等問題、希冀借此機會重修曆法,並且極力推薦自己的好友顧應祥前來編修。

顧應祥,字惟賢,號箬溪,長興人。弘治十八年進士,官至刑部尚書。還以博學多才、精通曆算而知名。

但這本就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要知道以現代的眼光來看,回回曆天文表和算法的理論基礎,是古希臘天文學家托勒密的幾何天文學,其中需要還有建立模型的宇宙框架、天文觀測基礎、數學方法等等,而中國古代曆法本身都是以實用算法為中心,較少含有這種專門進行理論性探討的內容,導致天文學逐漸從科學理解陷入文化臆想,往往隻會“範圍天地之虛談”,不懂得“七政盈縮遲疾之所以然”。

在缺乏相關基礎知識的情況下,顧應祥對《回回曆法》“曆理”的理解顯然十分困難,麵對著古代天象記錄中數量龐大的淩犯觀測記錄,則讓其顯得更加撲朔迷離,努力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為了彌補這個缺憾,數十年後顧應祥的弟子,身為名儒與術數大家的唐順之,決心接著師父的努力,算出五星緯度精準預測“淩犯”現象的本質,以彌補古代天文學的短板。

可客觀情況的限製下,唐順之還是在“淩犯”問題上碰壁,隻能參照中國曆學中的相關知識,對殘本《回回曆法》的術文以及立成表進行一些綜述和解釋,最後得出的一係列似是而非的結果。

為了解決疑難,唐順之不惜通過某種方法找到了那幾個瘋癲天方國色目人的筆記手稿,根據其中癲狂離奇的記載進行推測解讀,最後發現問題的根源竟然指向了腳下的大地,正在產生某種莫名的影響,時時刻刻在日月五星之間,導致計算的星道軌跡產生偏差。

這個難以解釋的偏差,被唐順之稱之為“最高行度”,並且這是一個無法測準的“活數”,就像活物一般變化不定難以琢磨,一切盈縮入曆,都必減去那個“最高行度”,這一切都導致唐順之的五星緯度陷入難產,隻能在書中寫道

“作曆造月道而不造星道,蓋未備事也。星道委曲萬殊,所以不容易造也。”

但有記載表明唐順之並不是一無所獲,晚年的唐順之不斷警告門下弟子“休住”,不要再去推演計算,或者解釋《回回曆》中的那些古怪名詞,更不要和欽天監裡神神叨叨的天官接觸,否則必將引來大禍。

門下弟子自然也曾問他為什麼如此,唐順之卻隻是隱晦萬分地說道——“禍首正在三垣之間”。這一切被記載在唐順之徒弟周述學的萬曆版《神道大編曆宗通議》之中。

這些天文星象學的東西曲折離奇,江聞原本聽著都覺得腦殼生疼,可身處命在旦夕的當今,江聞的大腦卻馬不停蹄地推算著這些軼聞,讓他逐漸追尋著難以理解的真相,開始猜測難不成真的有夷希之物做到了大象無形,能夠作用於自然現象之間?

這件事顯露的端倪依舊出現在這個人身上。依據江聞如今的了解,唐順之還有個身份是當年江南明尊教的紅陽護法,因此他對於夷希之物的了解必定遠超常人,也隻有這些本質上就匪夷所思的存在,才能讓這樣一位文武全才也陷入不可知論的魔障。

更重要的是,他明尊教紅陽護法的身份,就代表著他也應該知道《睽孤風土記》中的辛秘,乃至於包括其他事物的存在,此時就在他的手裡……

急風驟雨仍未止息,大洋的底部傳來了陣陣怪聲,似乎有某種龐大至極的東西在蠕動蘇醒,清晰的聲波沿著海麵還是晃動,直到江聞的腳下,頭暈、煩躁、耳鳴、惡心等等一係列症狀紛至遝來,蛟鬼仍不願放過江聞,竭力想要打斷他的思考。

20世紀90年代,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naa)曾監控到一種光傳遞就超過了許多大型生物的頻譜,並且明顯有彆於大西洋鰭背鯨、太平洋藍鯨、座頭鯨等等大型的海洋生物。

最重要的一點在於,這個次聲波聲音的來源距離監測點有4800公裡,如果它要是真能發出這種叫聲,最起碼的體型要比藍鯨還要大上三十倍。

由此科學家們推測太平洋海底,可能存在一種如同山脈般潛伏著的巨大生物,不斷釋放出夾雜於循環海浪中的恐怖怪聲,致使無數的船員被次聲波逼死,化為海上漂流的鬼船幽靈。

龐大的海底怪聲不斷湧來,就像一個癡愚巨人在顢頇咆哮,不斷侵蝕著人心的根基,尋常人即便碰上這種無形無質的存在,也隻會被當成是因壓力過大而發狂。

蛟鬼的手段陰險隱秘,顯然是已經打算將江聞置於死地,麵前的螻蟻乾擾了太多東西,以至於不得不除之而後快,江聞以掌力拍擊在伏波銅船的船身之上,製造出如雷震般的隆隆巨響,終於片刻對抗住了突襲。

“我不知道你想表達的東西,但你一定也察覺到了什麼,才會讓我來到處‘登仙之台’。”

冰冷的雨水沿著麵龐流淌,江聞幾乎要睜不開眼了,於是他索性閉上了雙眼憑借著高深內功修為,壓製著五內如焚的感覺。他從懷裡掏出一顆灰色如卵石的事物舉到高處,朝著幾欲沸騰的大海說道。

“你如今需要的,其實是我手裡這顆摩尼寶珠對吧!”

摩尼寶珠,此寶光淨,常人佩戴能夠照見三生,脫離苦海,輕鬆逼瘋了諸如張無忌、趙無極這樣的人中翹楚。同時此寶不為塵垢所染,此寶光淨,不為塵垢所染,若以青物裹之投水,水色即青,紅黃赤白,亦複如是,能夠給這片世界染上本不屬於的顏色,讓某些存在更加輕易地染指其中。

江聞如今麵對著的,是他所遇見過最最危險的敵人,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隻能是螳臂當車。

即便他沒有睜開眼,也能察覺到一道紺青色的雷電從墨雲濃霧之間劈下,強烈的光芒距離自己隻有咫尺之遙,隔著眼皮都能夠灼傷視網膜,更不曾放過飽經折磨的耳膜。

強大的壓力在頭頂徘徊,看來蛟鬼除了對於屍骨那莫名的癡迷之外,也難逃對於摩尼寶珠的覬覦,此刻終於甘願放棄一直藏身的風雨雷電,用超乎自然的方式顯示出自己的一鱗半爪。

被雷電擊中的水麵,猛然出現了一道墨綠色的滾動漩渦,似乎有萬噸海水正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其中,霎那間就吞噬於無形,更有無數水藻殘骸聚集在漩渦中心,隨後被肮臟海水無情地暴露出來,顯露出一塊竟然有些乾燥的土地。

江聞明白,這個交易已經被對方認可了。蛟鬼因為自己融入自然現象的選擇,此時無法直接作用於江聞的身上,也沒辦法突破這片海洋的限製——這片海洋,似乎本就是對蛟鬼的一種桎梏禁錮,它唯有想儘辦法同化融合,才能逃出這座監牢。

蛟鬼承諾的東西也很明顯,隻要江聞將摩尼寶珠拋入其中,他就能依靠著漩渦逃出生天留得一命,額頭的冷汗從未停歇,可江聞卻忽然開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銅船左近的水底本就遍布著這樣的漩渦,你如今用這一道雷劈開水麵裝腔作勢,恐怕不會比我如今輕鬆到哪裡去吧……”

江聞猛然睜開眼,摩尼寶珠遲遲沒有拋入水中,看著頭頂徘徊不去的烏雲,腦海中忽然想起了另一個關於“烏雲”的故事。

故事的開端在19世紀末,主流學者紛紛認為物理學科的大金字塔已經落成,宏觀世界萬事萬物一切都可以由很簡單的法則解釋,各領域完美自洽,物理學研究不再有任何的前途可言。

可完備理論上方的兩朵“烏雲”,證明他們對於世界的美妙認知都是錯誤的。

短短之後幾年內,愛因斯坦發表相對論成功驅散了第一朵烏雲。普朗克提出量子假說,驅散了第二朵烏雲。隨後愛因斯坦更進一步引入光量子感念解釋了光電效應,波爾建立起原子理論,量子理論雛形顯現。兩座更加巍峨壯麗的城堡建立起來,物理學由此華麗的進入量子時代。

而在這座巍峨城堡、華麗神壇的背後,是兩場慘烈之極的戰爭,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隱藏在這雲譎波詭之中,隻給世人留下了一道捉摸不透的影子。

驅逐了烏雲之後,物理學家早就對於平靜有序、充滿數學對稱美的宇宙不抱有希望,他們中的某些人根據萬有引力的廣義相對論,認為假設磁場、電磁波跟地心引力互有關係,透過特彆的儀器和足夠的能量,能夠使光線彎曲,而讓實際的物質變成隱形,甚至傾向於認為強烈的磁雲能夠重新排列人類和物質的分子結構,使其進入另外的時空。

1943年10月28日,美國海軍在賓夕法尼亞州費城的一個船塢舉行了一項秘密實驗,實驗圍繞著一項秘密武器進行,目的是使“埃爾德裡奇”號護衛驅逐艦(u&nbp;edridge&nbp;de-173)在觀察者眼中隱形。

據說參與實驗的包括尼古拉·特斯拉、馮·諾依曼以及愛因斯坦等當時最頂尖的天才科學家,在船上搭載的兩台大型磁場產生機啟動後,在一團綠霧包圍消失,幾分鐘後才重新出現。

但隱身實驗沒有如預期般成功,搭乘消失又重現的“埃爾德裡奇”號的一些船員,無故被鑲嵌在船體的牆上,跟船上的鋼板完全融合,或者是兩個人的身體已經融合在了一起,即便活著的船員們,大都已經陷入了精神錯亂的狀態中,其中不少船員已經死亡,更有不少船員身上殘留被高壓電焯燙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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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根據船上的記錄儀顯示,“埃爾德裡奇”號在那短短的幾分鐘之間,竟然處於幾千公裡之外的太平洋中心某地,並且遭到了某種包涵強光、引力、磁場、熱能的攻擊,精神也被某種程度扭曲控製。

據接受了心理醫生治療的船員描述,說當時他和他的兄弟跳下甲板被困在綠色濃霧企圖逃生,卻發現自己跳進了“一條隧道”來到了海底,他還說自己見到了一個會飛的人……

“就像我一直認為的,不要你用與生俱來的天賦,去和彆人活命的本事一較高下啊……”

在極度的無能為力中,江聞忽然笑了起來,被刻意壓製封鎖的劍意再一次如排山倒海般湧起,沿著人體周天正經奇脈運轉不休,五花八門的內力也開始不受控製地自行作用,讓江聞裸露在外的皮膚,能夠清晰看見一塊凸起一塊凹陷的怪異模樣。

人體周天被扭曲壓榨到了極限,凜冽劍意又裹挾著內力倒轉十二重樓,從江聞的眼耳口鼻傾瀉而出,化為了一聲突破天際的叱響,就連漫天風雨都為之撼動,不由自主地跟隨著江聞的劍意遊動旋轉,凝結為一場以江聞自身為中心的風雨渦旋,每一顆雨滴都化作利劍般的模樣衝天而上!

江聞此時無法發出聲音,他一心一意地保持著著周邊風雨被劍意侵染、內力挾製的微妙界限,做出了以人身影響天地的危險動作。

人身溝通天地看似玄妙,其實原理會和張嘴吸氣、抬手擦汗一樣尋常。人類身為天地生靈,無時不刻都在和天地想通,隻不過人力終究是有極限的,尋常人砍柴可以,搬動十丈之木不行,戲水可以,潛入百丈海底不行,這個極限就是溝通天地的上限,一旦超越就會付出慘烈的代價。

但江聞麵對著愈加險惡的夷希之物,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有人力所不能及的招式,才能威脅遏製住這些存在。彆的思路或許他沒有,但當初武夷山上超越極限的一劍,江聞是怎麼也不會遺忘的。

那一劍所代表的,是千百年來麵對長生誘惑卻不曾動搖的浩蕩之心,是傳承萬古薪火永駐也難以改變的忠貞俠義,江聞明白自己要做的不是拿著好刀好劍去行俠仗義這麼輕鬆,他作為揮犀客要做到的,本就應該是不斷突破自己的極限去創造奇跡!

江聞自問在這一路上,他的心中還有許多的困惑迷惘,在這個時代之中仍未能燭照前路一往不悔,想要複刻幔亭峰頂的人心之劍不啻於癡人說夢,但是麵對著眼下遠勝從前的強敵,他忽然明白了——

自古天心不足可以人心補之,而如今人心之缺,又為何不能以天心填之?蛟鬼既然躲藏在風雨雷電之中難以尋覓,那江聞為何不能也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再創出一道前所未有的“劍勢”呢?!

摩尼寶珠暴露在風雨之中,忽然放射出了無窮多灰暗的光芒,照破了頭頂雲層中潛藏著的光怪陸離,五朵濃雲背後的存在竟然層層疊疊纏繞在一起不可斷絕,似乎也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模樣顯露出真身。

以江聞為中心的雨勢倒轉,已經化為了比周遭風雨更加淒厲的模樣,浩瀚無匹的內力支撐著凜冽劍意高速旋轉,又在摩尼寶珠的催生之下變得更加得心應手,所向披靡。

“若當初是武夷山上不平則鳴的人心劍,那麼今日就是浪兼天湧地極劍。自古不平則鳴,蒼生疾苦,尚可喜自以為能靠著陰招永鎮天南,我今天就要讓他知道一地自有一地的人心相背!”

千百年在蛟鬼麵前,嶺南人或跪或拜、或戰或降,卻無一例外都是為了生活能夠延續下去,他們正在拚儘全力地活著,江聞今日不是假惺惺地為了什麼萬千生民悠遠性命而來,反而是被狡猾的當地人算計著按住脖子強喝水,催著趕著來送死的!

“駱元通,你罪大惡極啊……可事到如今,這雨也該停了!”

仍有雷電隱隱想要靠近,但伏波銅船上的狂暴鼓聲已經衝上了雲霄,徹徹底底壓製住了濃墨烏雲所釋放出的聲響,兼且完全驅趕開了海洋深處的破壞之音。沈括的《夢溪筆談》中指出“夷人謂黑曰盧”,湛盧寶劍此時的劍刃不再欺霜賽雪,化身成了深湛至極的幽泉之色,挾著不可抵擋的煌煌天威,隻一抬手就刺破了天上濃雲,從天而降的暴雨和倒卷而上的劍雨,竟然一同消散杳然!

光怪陸離的影子隨著雷閃從天上墜落,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江聞再次看到了有一道狀如長蛇,其首如虎的怪異形狀,連接在水麵到烏雲之間的遙遠距離,竟然轉瞬即逝地出現在眼前。

這次距離之近,江聞甚至又看見有怪異形狀上有突起在之間交叉,就像兩支肆意生長的畸角!

在那一瞬間,銅船、風雨已經和江聞融為一體,成為瀚海之上獨樹一幟的凶神,江聞麵露痛苦之色,傳出的聲音卻帶著狂放不羈,湛盧寶劍應聲而轉,摩尼寶珠萬道毫光幾乎要刺瞎人眼,瞬間就讓蛟鬼所處的漩渦也無處遁形!

他既像是說給蛟鬼知道,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隻見江聞腳下的伏波銅船已經承受不住凜冽劍意的切割重製,開始不受控製地分崩離析,化為漫天銅屑,船體中無數蒼白骸骨因而傾瀉入水,激蕩起猛烈至極的浪濤,也奏響了毀滅的號角。

此時五朵雷雲就在他的頭頂徘徊不去,此時的海天看著格外幽悄溟昧,江聞站在船舷之上進退兩難,抬眼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最後走在赴海絕途上的,依然隻剩了江聞孤零零一人,倉猝而來的劍雨也勢弱。

江聞沒有任何猶豫地一手握摩尼寶珠,一手持湛盧寶劍,失去劍雨相伴的他此時孑然一身,正用一種鬥轉星移的姿態衝天而上,以絕死的姿態朝著墨雲而去。

霜寒一劍,鬥轉星移。

霹雷與毫光絲毫不讓,很快就將一切都掩蓋在刺目的光線之中,但瞬息後再次升起的,是一道凜冽蒼涼到了極限的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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