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越的聲響傳蕩在山間,青蔥少年隨後更是溫循有禮地拱手,朝著愣神幾人一一打過招呼,態度磊落瀟灑,頗有名門大派的弟子之風,這倒是讓原本心存懷疑的幾人都有些茫然,難道江聞所說都是真的
江聞看見來人,也是喜不自勝地攬住對方,狠狠在他前胸後背拍了幾下,打得對方麵色漸漸發緊,這才樂道。
“平之啊,你怎麼來山上了”
眼前偶遇之人,赫然便是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鎮南之子,江聞的記名弟子林修林平之。而聽到江聞這麼發問,林平之也是一臉迷惑地說反問道。
“江聞師父,在福州城的時候您不是跟家父商量,讓他兩月之後送我上山,您要親自教導我武功嗎”
死去的記憶猛然襲擊江聞,記性不好的江掌門尷尬地看了看四周,發現自己當初說完這句話,好像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但此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原計劃兩月便能結束的廣州之旅,驀然又橫插入了兩月有餘的雲南雞足山之行,這麼一來一回,路上自然耽擱了就不止一個月,連帶著他回武夷山的事情,也隻能自動延後了。
“哈哈哈,我當然記得……辛苦你了平之,你在山上等了多久就這麼一個人呆著”
江聞瞬間有點可憐這位少鏢頭,被重諾的老爹從錦衣玉食的福州城,突然被扔到大王峰荒野求生,苦熬到現在自己回來才算是告一段落,當真是倒了大黴了,可林平之卻靦腆地笑了笑。
“不苦,江聞師父。我到山上一月有餘,這段時間有仆役照顧,每日飯菜都是不缺的,無非是山間寂寥了一點。這些日子我閒來無事就灑掃大殿,練練功夫,過得倒也清淨。”
江聞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隻覺得這孩子真是孺子可教,心性上頗為衝和恬淡、守常寡欲——通天岩上攏共就那麼兩間破房子,哪來的大殿給他灑掃,真是懂的為自家師父遮醜啊。
於是最後這段路,江聞有了林平之的作伴,總算不用再覺得尷尬,走起路來也更加有勁了。
短短路途眼見走完,路旁鬆柏依次掩映,碎影點點灑落,石階彎曲陡峭地往遠處延伸,而就在江聞爬上通天岩的時候,看到的東西卻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峰回路轉之間,豁然呈現在江聞麵前的不是破屋爛椽,而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建築。此殿麵闊七間,進深三間,單簷歇山頂,前簷出海廊,總共用柱三十二根,且每根都雕有龍虎鳳鸞。這座大殿依附著山勢輪廓融為一體,遠遠看去隻覺得儼然青峰,彆有洞天。
江聞瞪大了眼睛看著大殿,隻覺得是不是自己打開的方式不對,旋即又瞅見大殿之外立起一塊兩丈見方的花崗石,上頭龍飛鳳舞地鐫刻著「武夷派」三字,無不是鐵畫銀鉤、力透石筋,就算經曆了千年的風吹雨打,也不會輕易泯滅消亡!
眼前情景迥異,若不是還有熟悉的元素殘留,江聞根本無法相信眼前所見——此時懸掛的匾額上麵還是沿用舊名,這才讓「通天殿」三個字顯得名副其實、氣度儼然了起來。
“怎麼不進去呀”
原本落後半步的林平之,此時反而越過了怔愣著的人群,熟練地推開了大殿的殿門,邀請大家進入其中。
他隨即告罪道,“江聞師父,我在上山之後不見您蹤影,也不知道這座大殿該如何啟用,就鬥膽先尋了一間偏房入住……若是不妥,平之願立即搬離!”
直至此時,死去的記憶又開始攻擊江聞!
他猛然又回想起當初,自己曾收到白蓮教送來的營造圖冊和木料石方,對方言之鑿鑿地要奉上大殿一座,也因此引出了江聞的福州之行,卻沒想到白蓮教果然是言出必效、雷厲風行,短短數月就把這麼一座大殿,蓋在了這樣的荒山野嶺之上啊!
江聞試圖整理思路,然而腦袋跟錢包一樣空空如也。他撫著額頭晃了晃腦袋,總覺得自己還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啊那個什麼,沒事你先住著。其實為師,呃,為師也沒有什麼主意——”
這座大殿粗略看去,就有一間正廳、兩間偏廳,三間正房和十來間的廂房,彼此串連擁簇,對江聞而言宛如迷宮,但總之這裡屋瓦嚴整,比起之前透風漏雨的茅草屋,那是好到不知道哪裡去了,當即就解決了武夷派剛要擴招,就瀕臨破產的大危機。
對於這些屋舍要怎麼使用,江聞覺得還需要再多捋捋,當務之急反而是先弄清楚這裡麵的構造,索性帶著眾人邁步流星地往大殿中間走去。
他們剛剛轉過正廳的江聞,就察覺中庭的光線極為黯淡,四周窗戶緊閉,門窗牢鎖,連天井也被樹木遮擋得密不透風,隻剩下陰風環繞飄蕩、晝夜不曾停歇。
等視線適應了黑暗,就聽見小阿珂與小凝蝶的尖叫聲突破天際,因為就在空空蕩蕩的大殿中間,正停厝著一具石質靈柩,上麵石雕已經斑駁、紋理也變得模糊,隻能隱約分辨出石棺所繪著一尊開腸破肚的摩尼光佛,正朝著眾人詭異微笑……
死去的記憶對著他猛烈進攻,江聞緩緩捂住耳朵,終於想起來忘記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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