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吱…”
一處偏僻的房簷屋後,汙穢腐餿從糟槽彌漫四周,幸而四下無人,隻引得了老鼠的青睞,未曾想於繁華京都,也能苟存下這樣一塊兒臟地。
時已入夜,這屋子落在京都最偏的角,卻未盞一燈,像是要將自身藏匿在黑暗中,無人能曉。
然而,屋子越是黑,越是靜,屋中的呼吸就越顯得深重。
“吱…呀…”屋門被人推開。
屋中的呼吸聲瞬間斂去,像被人扼住了咽喉,難吸難吐,將一腔氣灌回了腸子裡,寧願被憋死,也不想被來人察覺。
“燈下黑,”來人低聲自喃,“若告大人知道,還將可惜一番人才。”
說話間,焦淦左手提起劍,右手緩緩抽出。
月光皎皎,映上劍鋒,瞬時一道白光在屋內橫閃而過,將其間情形晃入他眼中。
“彆彆…彆殺我…我什麼都不會說…”
一人從黑暗中爬出,就像屋後凹槽裡的耗子,爬到月光映著的寸地,才看清他的模樣——是那落逃的狗哥,他儼然已沒有人樣。
“……不說?”焦淦挑起劍尖,在他的眼和臉前來回打圈,像是在思量該刺個什麼圖案好,“大人說,隻有死人,才能保證不說。”
“不不……我可以滾……滾得遠遠兒的,再也不回來,”狗哥抱著他的腿,害怕地不停央求,“求求你,給我一條活路。”
焦淦微皺了下眉,一撣腿把狗哥蹬倒,偏頭看了眼底下被狗哥爬過的衣擺,厭惡地飛快一劍,將那塊兒衣布劃去。
他本以為穿灰色就夠能藏臟了,卻沒想被臟人碰過的地方,會臟得那麼顯眼。
焦淦又看向狗哥,卻不想再看他的臉,隻瞥了一眼他的兩個膝蓋骨,便聽一聲鬼嚎穿街過巷。
入亥,右丞阮府。
夜已深,府內人物亦皆入睡去,一片黯默沉寂中,恍恍然又亮起一盞黃明。
阮相披著外裳走出,步落椅座,支起兩指揉按著額心,麵上神色還算和氣:“何事啊?”
焦淦微微傾身,不多作禮:“屬下追人,見那人欲逃往南境,便來回稟。”
阮相眼皮一跳,抬起看他:“逃往南境?”
焦淦背豎得挺直,立在書案前,像是一塊兒巨大磐石,擋住了案上想要往外探的燭光,即便被人盤問,也一動不動。
阮相又低下頭,覺出了那人背後樹大根深,還有彆方靠山,醒了醒神,才道:“你去追,我隻見屍首。”
焦淦垂下眼,又一傾身:“是,此行路遙,相爺多保重。”
阮相微點了點頭,疲乏從裡往外蔓,蔓至眼皮上,重重地往下一耷。
焦淦沒多言語,扭身出了門,回頭看了眼趴伏在桌案上的右相,又為其輕輕掩帶上了屋門。
當午,梧州,廌業書院。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
書聲朗朗,明亮了一通寬闊敞透的五進大宅院,前院兒四麵光亮,偶有綠植攀爬,像是在偷聽院中夫子講課,以得長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