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葳略顯和氣地一笑,說話也與平時一樣溫和:“姑娘自然會跟我們走,閣下隻需顧好自己,活著將話帶回京都便是。”
黎葳像是未察覺久昔已消失一陣,在黑衣人麵前轉身,朝向後側崖壁的那片矮灌,他揚聲大喊:“姑娘!您若再不現身,此人便無命可保。”
野風陣陣,將草木驚得“嗚嗚”作響,偶有幾聲野鳥振翅遠去之聲,除此之外,隻有黎葳的喊聲蕩遍這片野坪。
片時過去,未見回應,也不見有人影顯露。
黎葳回身,落向呂木垚的視線變得陰冷,手毫不猶豫地提起刀,斜在肩身前,往後蓄著力,似在等一道刀斬令。
正當他一刀落下之際,從眾人身後,那片暗林之中,奔出一道輕影。
久昔兩手提著裙擺,衣袂飄然,小步疾跑而去,縱使她再快,卻也來不及攔下黎葳手中的刀。
當久昔趕至時,一道血口已豁然綻裂在呂木垚的腹前,黑衣被刀撕割,從裡翻出白色內衫,血肉淋漓其間,慘烈不堪。
久昔一瞬驚駭,手不自覺地捂上了嘴,有什麼話哽在喉嚨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隻有眼淚簌簌,毫無節製地往外掉。
黎葳見人趕來,卻沒有收手,再次提起刀,刀尖抵向呂木垚的心口。
久昔頓時驚惶,橫身擋在呂木垚身前,而她矮小,刀從她肩頭錯過,抵上呂木垚中箭的左肩。
“黎都尉,你…這是要他的性命嗎?”久昔仰著臉,泣聲問道。
黎葳端著刀,一時沒有要罷手的意思,周圍士兵皆看他神色行事,也都仍握著刀,將中間兩人牢牢看住。
“我等皆敬重姑娘,不好強行帶姑娘走,”黎葳視線在麵前兩人之間來回,繼又態度恭敬道,“若姑娘答應隨我等歸南去,我便放過此人。”
久昔歇下頭,沉默一陣,她淡聲問道:“這是他的意思嗎?”
黎葳早便察覺到久昔的不情願,隻能老實道:“主上傳令於我,務必帶姑娘回去,哪怕隻活姑娘一人,還請姑娘勿為難在下。”
久昔身形輕顫,她仰起頭,臉上略帶著不相信,而當她看到黎葳背著火光,一雙眼裡的忠誠卻無比灼耀時,她按下內心疑霾,隻求自去探個究竟。
“我跟你回去。”久昔溫聲道。
“不可…”
聽到久昔的話,呂木垚從疼痛中強行清醒過來,他微抬右手,然而無論怎麼用力都夠不到擋在他身前的久昔。
“…姑娘…不可…”
他說話時,一呼一吸都在肩上和腿上發著痛,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姑娘”“不可”。
聲音似乎就在耳畔,然而久昔卻隻聽得見一縷縷氣息,斷斷續續,若有若無。
她回身去看呂木垚,卻隻一眼,又不禁埋首垂淚,她頂著鼻音,哭道:“木垚哥哥,你一定要活著回去告訴阿翁,我不會有事的,沒人會傷害我。”
掙動中,呂木垚被人提住兩側手臂,他想再說些什麼,卻靠著兩名士兵支撐,自己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皆是徒勞。
久昔要求黎葳先給呂木垚看傷,黎葳卻說他死不了,當夜便帶上久昔,再往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