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勻沒有回頭,背身而立。
畢夷天看著尤勻的背影,一切言語都被鎖在了喉嚨裡,好一陣過去,隻聽他忽道一句:“對不起。”
聲音帶著酸楚和委屈,像一個不甘心認錯的孩子,明明心裡不覺錯在哪兒,卻為了得到原諒而不得不道歉。
尤勻從來是個心軟的人,隻這一聲,便足夠使他猶豫,沒有掙開畢夷天拉著他的手。
“你彆躲著我,”畢夷天手上一點一點地用力,想讓尤勻轉過身來,又懇求道,“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
尤勻心下歎氣,隻恨自己心腸太軟,又幾乎不由自主地轉過身,抬眸一眼。
然一入目,便是畢夷天一雙灼紅的眼,淚意在他眼底強蓄著,目光熾誠,明明已不是曾經那副童稚模樣,卻仍能教人心疼。
尤勻不看尚且被他拿捏,這一眼看罷,數日來所置的氣便都消散殆儘,隻是嘴上無法讓步,始終一字不語。
畢夷天心中忐忑,不確定尤勻是不是原諒了他,緩緩提起右手,往尤勻肩上試探。
手一厘一厘地挪動,從尤勻的身前繞往肩後,畢夷天輕輕俯身,頭抻過尤勻的肩膀,手臂慢慢收攏。
尤勻立在原處未動,見對方小心而謹慎的動作,他卻也是心疼的,但在他麵前,畢夷天永遠隻能是那個惹人心疼的小孩。
抱住尤勻的那一瞬,畢夷天像是重新找回心愛玩偶的孩子,將人緊緊扣在懷裡,淚從眼底裂出,和往常一樣儘數蹭在尤勻肩頭。
尤勻聽見那微乎其微的泣聲,手覆上小孩的背和後頸,輕輕拍撫安慰。
一刻鐘過去,淚聲已歇。
畢夷天神色呆倦地賴在尤勻身上,一時不敢鬆手,怕人又忽地乘風而去,將他丟下。
他沒什麼可奢求的,隻想像從前一樣肆無忌憚地擁有尤勻的憐愛。
夜風寒涼,講台三麵皆空,背後一堵石牆也擋不住陣陣橫風,台上的兩人交互著溫度,再冷的夜也能暖人心腸。
天色漸沉,畢夷天意猶未儘,而尤勻卻想去看一眼呂木垚,用力剝開畢夷天這一層厚沉的狗皮膏藥,牽起他往裡院去。
裡院中,連雲早已將人安頓好,又聽豆芽將幾人之事詳述後,他眉頭緊攏,一語不發。
這時又見兩人進屋,連雲來不及察覺這二人又和好,匆匆開口:“他們要救的那位久昔姑娘,對戧畫十分重要,我還是得先知會她一聲。”
幾人皆在床邊,尤勻問:“社主還未在回來路上嗎?”
“怕是要更晚些了。”
連雲愁眉難消,環視一眼,見此處人多不便言,於是散了其他人,帶著畢夷天和尤勻去了書房。
中院書房,幾人剛邁進門,連雲便霍然開口:“社裡有人叛離了。”
“什麼?”尤勻和畢夷天將要落座,聞言驚起身,合聲探問。
連雲繞過書案,坐進文椅中,抬手按眉,闔眼道:“就前幾日的事,今日剛收到信,我已傳信戧畫,她應當會先去處理此事。”
“你的意思是…是阿姐的人?”畢夷天不可置信,又道,“怎麼可能!誰會背叛阿姐?”
尤勻已驚得說不出話。
連雲提起沉重的眼簾,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片空蕩,他道:“我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