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忱輕輕嗅了嗅,聞到了栗子的清甜,包子的香味,還有荷包雞……
知道兒子又開始糾結了,孟岫玉撩起簾子道,“婠止,去給公子買點易嚼不積食的。”
母親已經替自己做出了決定,蘇忱沒有糾結的理由了,他放鬆了下來看向孟岫玉,唇畔含了點笑意,“多謝娘親。”
“和娘親謝什麼?”孟岫玉無奈伸出手指輕點了一下蘇忱的額頭,“你啊,總是與娘親這般客氣。”
蘇忱彎眸,他笑起來眉眼彎彎,猶如月牙,格外漂亮。
等了一陣也不見婠止回來,蘇忱掀開車簾看出去,才發現他們的馬車停在了望月閣外。
望月閣是望京最出名的酒樓,掛在上方的匾牌由開國皇帝親自提筆留字,因此是達官顯貴富豪商人,風流才子和世家小姐們時常光臨之地。
蘇忱盯著望月樓三個字看了半晌,忽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行人紛紛避讓。
他轉眸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匹烏騅馬,馬背上的男人身形高大,長相英俊帶著幾分武將的粗獷,而這樣的人卻神色陰鬱,眉眼之間都是揮之不去的陰鷙和殺伐之氣。
蘇忱隻看了這麼一眼,馬背上的男人似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雙如同野獸般銳利的眼掃過蘇忱的臉,帶著凜冽的寒意,冰冷陰鬱的目光驚得蘇忱臉色蒼白,他咻地一下放下了馬車車窗的卷簾,隻覺心臟跳的速度令他呼吸不暢。
“朝朝。”孟岫玉被蘇忱過分蒼白的臉色和急促的呼吸嚇了一跳,她連忙伸手輕撫蘇忱的後背,“這是怎麼了?彆著急彆著急,慢慢來。”
蘇忱呼吸漸緩,好半晌才恢複過來,他抬手按住孟岫玉的手臂,啞聲道,“沒事,娘親,我沒事。”
“方才可是看到了什麼?”孟岫玉擔憂問。
看到了什麼?
蘇忱撥了簾子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那匹大馬已經不見了,馬上的人自然也看不見了。
蘇忱想起男人那雙陰鷙的雙目,心頭有些怵,緩了緩神後對母親搖了搖頭,“沒看到什麼。”
那個人,是昨天晚上夜闖丞相府並且威脅他的賊人。
那人在望京城內竟敢這般肆無忌憚,想必身份不低……會是父親的政敵麼?
蘇忱壓下心頭的不安,在不知道那個人的身份前,他不敢貿然告訴父親昨夜是那人闖入了府中。
……
二樓立於窗前的男人看著馬車搖晃著離去,他眼前閃過少年看見他時那驚慌失措的眉眼,眸光微微晃動。
——方才是認出他來了?
薛逢洲伸出粗糲的長指朝著馬車去的方向和旁邊的人道,“和我說說他。”
官員看了一眼遠去的馬車,遲疑著問,“將軍說的,可是公子蘇忱?”
“蘇忱?忱,誠?”薛逢洲念了一遍這兩個字後道,“繼續。”
“將軍遠在邊疆不知,蘇公子在望京可是有名之人,小名朝朝,是京中有名的美人,愛慕他的人不知凡幾。”官員說到這裡膽子大了些,話也多了些,“隻是身體不太好。”
他把朝朝兩個字在舌尖滾了一遍,又想起昨夜少年咳嗽時的模樣,略過前半句問,“身體不太好?”
“打娘胎裡出來便體弱多病,更是自五歲起便幾乎在白馬寺紮了根,由住持為他調理身體。”官員眼底也帶著些可惜,他見平時說幾句話就不耐煩的男人似乎對蘇家的事很感興趣,不由開口說,“將軍沒有收到請帖嗎?”
“請帖?”薛逢洲淡淡問,“什麼請帖?”
“過兩日是蘇公子的十八歲生辰,蘇相及夫人將為蘇公子大辦生辰宴,蘇相給交好的官員和重臣都遞了帖子,蘇夫人也邀請了不少名門閨秀與貴婦……”官員的聲音在薛逢洲沒有什麼情緒的目光下越來越低。
他怎麼就忘了?蘇懿向來厭惡薛逢洲那野蠻做派,擁新帝時因為薛逢洲直接帶了邊關鐵騎入京鎮壓,蘇懿為此大罵薛逢洲是莽夫,又怎麼可能遞帖子給薛逢洲,讓此人去自己寶貝兒子的生辰宴添堵?
他這張嘴怎麼就喜歡亂說話呢?官員此刻隻想扇自己一巴掌。
“你收到了?”薛逢州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官員這一瞬間覺得貼在袖子裡的請帖有些發燙,他再次暗恨自己為什麼要多嘴。
“若是、若是將軍願意去祝福蘇小公子,下官想蘇相和小公子一定會更高興,”官員睜眼說瞎說,“不知將軍明日是否願意一同前往丞相府?”
官員想得好,薛逢洲向來不耐煩那些磨嘰的宴會,更不喜歡和人虛與委蛇,肯定不會想去丞相府。
高興?不知想到了什麼,薛逢洲忽道,“不錯。”
官員有些茫然,“什麼……什麼不錯?”
薛逢洲一隻手摸向懷裡,繡著朝朝兩個字的絹帕正躺在此處,絹帕上的蘭花似乎散發著幽香。
男人身上……為何會有香呢。
薛逢洲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大拇指指腹摩挲著絹帕上的朝朝兩個字,另一隻手握著茶杯。
他語調很慢,眼底藏著幽深的暗芒,“你說的,若是我去,到時候他會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