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薛逢洲掃了一眼沈桓之,麵容卻極其冰冷,若是蘇忱看了,定能發現薛逢洲此刻的模樣與方才、與生辰宴時都不同,更像夜闖丞相府時的模樣。
但蘇忱沒看見,他的心神都在紙筆上,筆下勾勒出雪地裡一點紅。
暗沉沉的天色,滿天的大雪,破廟門前的一株梅,饑寒交迫的遊子匍匐在梅下。
一炷香的時間一過,蘇忱將畫呈了上去。
長公主拿到畫之後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蘇忱安靜地站在原地,他給了擔憂的路景栩一個安撫的眼神。
薛逢洲突兀開口,“公主,畫得如何?”
長公主:“……”這薛逢洲還真是叫人不爽。
“薛將軍想聽蘇公子作詩沒聽見,但蘇公子卻也畫了畫。”旁邊有人小聲惡意道,“不知現在薛將軍作何點評?”
長公主看了一眼那人,又垂眸去細細看蘇忱的畫,她壓下因為薛逢洲生出的怒,眼中帶著笑意,“蘇公子沒騙我,果然善畫,若非時間太短,你應該能畫得更好吧?”
蘇忱揉了揉有些僵硬的手指,含蓄地笑了笑,“畫畫於忱來說隨心而為,落筆就是結束了,沒有更好或者更差的說法了。”
長公主頷首,她瞥了一眼薛逢洲,“薛將軍。”
“不錯。”薛逢洲站起身來靠近蘇忱,去看那副雪梅圖,他掃了一眼蘇忱揉手的動作,微微俯身將案上的手爐拿起來自然地塞進蘇忱手中,“梅花香自苦寒來,下筆如有神,小公子此畫當得起傳世之作。”
蘇忱捧著手爐愣了一下。
其他人:“……”
長公主:“……”
長公主暗暗翻了個白眼,讓薛逢洲這等粗鄙的武夫來欣賞畫?那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對牛彈琴。
薛逢洲還認真地分析:“雪地裡開出的花不為爭奇鬥豔,隻是展現了自我,而懂花之人其實寥寥無幾,本將覺得小公子所畫極好,比方才那些酸了吧唧的詩好多了。”
“薛將軍一來就和蘇公子說話,我曾聽說薛將軍前月還去了蘇公子府上赴宴。”被薛逢洲罵過狗屁不通的公子冷笑,“莫不是薛將軍也看人下碟菜吧?”
薛逢洲眯了眯眼,冷冽的目光看向那人,“你在質疑本將說的話?”
那人登時嚇得不敢說話。
長公主又吐氣,“薛將軍,你是在本宮麵前威脅人嗎?”
“豈敢?”薛逢洲說著不敢的話,表情卻又不是那麼回事,他又用那種直勾勾的目光看著蘇忱,“我真心實意。”
蘇忱本打定主意隻當薛逢洲是塊木頭,不打算找麻煩,隻是這薛逢洲一言一行都把他往前推,成為眾矢之的,這讓蘇忱也有些生氣。
他沒忍住嗆道,“薛將軍這麼誇我,我該謝你。”
薛逢洲揚眉,似是沒聽出蘇忱的嘲諷,甚是期待,“小公子該如何謝我?”
蘇忱氣笑了,他拿起筆沾了墨,冷著一張俏臉下筆,很快又停筆將宣紙交給旁邊的小廝遞給薛逢洲。
路景栩瞧了一眼,壓著笑低聲道,“也不怕惹怒他?”
蘇忱發熱的頭腦在薛逢洲拿到宣紙那一刻就冷靜了,他抿直唇,後悔也無用,薛逢洲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招惹他,他又沒做錯什麼,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氣,他又不是泥人。
薛逢洲看著宣紙上明顯帶著發泄情緒的大王八,神色未變,“小公子不僅做詩了得,作畫也是下了功夫。”
蘇忱:“……”薛逢洲在諷刺他。
“蘇小公子祝我平安長壽,多謝多謝。”薛逢洲抬頭看著蘇忱,“這畫,本將便收下了,我會找人裱起來,放到書房日夜觀賞。”
蘇忱:“……”
薛逢洲淡淡地笑著將宣紙折疊,“小公子的心意,我領了。”
蘇忱麵無表情,“不用謝,將軍若是喜歡,我可以多送你幾個王八。”
薛逢洲:“既然小公子都這般說了,我自然是要收的,改日我上丞相府去取。”
蘇忱:“……”
薛逢洲這人跟聽不懂好賴話似的。
蘇忱憋了口氣,半晌他微笑著,“好的薛將軍,王八煲湯也不錯,到時候薛將軍煲了湯試試,薛將軍如今為護皇城安危也很累,夜半三更出門在外,也可滋補滋補。”
“小公子這般關心我,我心中歡喜。”薛逢洲道,“煲了湯後,我讓人給小公子送一盅,養養身子。”
蘇忱:“我不吃葷腥,薛將軍喜歡的話,多喝點王八湯。”
長公主:“……”
她木著臉半晌,“可需要我替二位準備小廚房?”
蘇忱:“……公主,忱失禮了。”
完蛋了,竟被這薛逢洲帶的……忘記在長公主府了。
都是薛逢洲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