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裳九州,邦分七國;
其中大國,唯辰與昭。
辰國。
慈寧殿。
李太後的貼身太監張公公踏著小碎步弓著腰往殿外走去。
“明德二十三年,冬,李太後,薨。”
一眾宮女太監都聞聲而來。
太醫們進進出出,腳步時緩時疾,麵對麵時,也互相搖頭歎氣。
現在是深夜,下弦月,星滿天。
很快,李太後去世的消息傳遍了辰國帝都陽城,舉國歡慶。
陽城主街道亮起萬家燈火,這一驚天消息,驚醒了無數睡夢中沉睡的子民。
“聽說了嗎?那個妖女太後死了。”
“她也終於有這一天了。”
“禍國殃民。”
李太後真的已經死了嗎?
李娑羅看著匆匆忙忙進進出出的太醫,哭成一片卻毫無眼淚的宮女太監,緊緊抱著自己委委屈屈不知所措的小皇帝,還有衣冠整齊連夜進宮的傅相。
小皇帝今年才七歲,雖不是她生的,但也是她養大的,是她的心頭肉。
許久之後,李娑羅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一個可怕的事實。
她的身體死了,但是被鎖在身體裡的意識,卻依然活著。
有太醫跪在傅相和小皇帝麵前。
“太後已薨。”
“我等趕到的時候,太後就已經沒有了氣息,恐是積勞過多,心臟猝死。”
傅相強裝悲傷,抹了一把眼睛,扶著李太後的床案,讓彆人看起來倒真是極其在意太後之人。
他微微低著頭下令,聲音也帶著點嘶啞沉悶的氣息。
“太後仁德,尊先皇遺願同陵,明旦,葬先皇陵。”
明天?這麼快?
聞者皆麵麵相覷。
但既然傅相開口,也沒有人膽敢反駁,隻有那七歲的小皇帝,依舊緊緊抱著李娑羅死去的身體。
很快,李娑羅的身體被幾個人抬起,放進了一個黑暗狹小的空間。
這是一個為她量身定做的空間,大小剛剛好合適她的身體。
一口棺槨。
由圭國運輸過來的頂尖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棺槨。
沒想到傅相連棺槨都早已為她準備好了,真是可笑。
可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有意識的死亡。
即使是強大如李娑羅,在這一刻,也感覺到了無法壓抑的恐懼與黑暗。
想她李娑羅算計一生,踩著無數人的屍體,蹚著無數人的鮮血坐到如今的地位,最後卻是如此痛苦低賤的死法。
那些恨她的人和她恨的人都還沒有死,她怎麼可以先死。
她不甘心。
她還沒有除掉傅相,砍掉他的爪牙;她還沒有看著小皇帝長大,看他獨當一麵;她還沒有給自己種滿紅梅。
她還有很多很多事沒有完成,她不能死。
至少,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痛苦死去。
她殘存的一絲意識在棺槨裡呐喊著、咆哮著、掙紮著,希望以此來刺激自己的身體有任何一點感官上的觸動。
但任由她的意識如何強大,也不能撼動這具死去的身體分毫。
這具身體已經死了,死得悄無聲息,冰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