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王小姐沉吟著這一句詩,也忍不住感慨萬千。隻不過她身邊已經沒有人能聽得懂她的感慨。
等王小姐想找人說話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已經把身邊能夠與她說的上幾句話的人物,都派出去為張弛日後的崛起去做鋪墊了。
想到了張弛,王小姐臉上浮現出了紅潮,:不知熬此時,他的人馬是不是已經向蜀中行去?王小姐心中想到。
“小姐,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期,怎麼小姐到了此時還不更衣換裝?再過一會恐怕迎親的隊伍就要來到書院了。”旁邊的侍女當然不知道王小姐安排好的就在今日殺王珣司馬道子的計劃,輕輕的說道。
她也和老道士同樣是天機門中的人,隻不過她卻不懂得奇門遁甲,也不懂得推衍天機,她精研的僅是謀略之術。不過既然身在天機門中,她怎麼能不知道數代之前的天機門主為琅邪王氏做的“淮水不絕,王氏不滅”的預言?
隻不過她今日還是要這麼做。
“不用換了,迎親的隊伍恐怕是永遠都不會來。”王小姐微微一笑,淡然的說道。
王小姐雖然笑得很輕鬆,可她心中卻多少有些忐忑。
如今健康城內儘是謝閥的兵力,按說她的計策可算是全無疏漏,若是平時,王小姐是絕對不會有猶豫之意的,可此時卻大是不同,王小姐心中竟然多少有些心緒不寧。
也許正是因為天機門中那句“淮水不覺,王氏不滅”這個預言的緣故才會如此。王小姐本身就是天機門中的人,又怎麼能不信曆代門主的推衍之術?如今她要做的事就是要對抗天意,她心中又怎麼能不忐忑。
王小姐運籌帷幄,當然不用去親自廝殺,其實真正的廝殺從巳時就已經開始,謝閥的兵力分成兩路,一路徑取會稽王府,而另一路的目標自然就是烏衣巷內中書令王珣的宅邸。
如今負責建康城防務的,當然是王小姐所調撥來的謝閥舊兵,魏晉時期施行的是府兵製,無論是何門閥皆可隨意征兵建軍,這種製度從漢以來就一直如此,使得曆代門閥紛紛擁兵自重。謝閥現在雖然勢微,可畢竟曾是權傾天下的名門望族,所以依然掌握著部分兵權也不足為奇。
琅邪王氏當然也有兵,隻是可惜大部分都不在建康城內。王小姐早令將建康城四下戒嚴,所以琅邪王氏匆忙調集起來的兵力數量上甚是有限,自然難以抵擋謝閥兵力的進攻。
從朱雀橋跨過秦淮河再往南不遠,就是烏衣巷了。到了未時的時分,謝閥之兵就已經殺到了烏衣巷口,土地早被鮮血染紅,遍地的屍體把秦淮河畔一直烏衣巷口這一條路掩蓋的絲毫也看不見土色。戰事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可儘管如此,刀槍入肉的聲音也不絕於耳。
“看來再過片刻就可以回去向小姐複命了。”馬上的將軍看著戰事進展順利,心中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騎從南邊飛馳而來,到了將軍麵前翻身下馬,慌張說道:“將軍不好了,有人假傳小姐軍令,南門失陷,禁軍的大軍已經衝進了城,正奔這邊殺了過來!”
將軍一聽大驚失色,小姐的計謀關鍵就是要讓建康城稱為一個與外隔絕的孤城,建康城城牆堅固,即使十倍敵軍攻城,謝閥之兵也可以憑城固守,隻要建康城與外隔絕,那麼就可以說健康城中的一切都在小姐的掌握之中。
可如果一麵的城門失陷,那形式就要倒轉了,畢竟城中謝閥兵力的數量根本無力抗衡城外駐紮的大量朝廷新軍。
將軍隻是沉思了片刻,就看出了其中關節,馬上下令道:“停止廝殺,速回南門,務必要在城外禁軍進城之前奪回城門!”
將軍說的沒錯,他隻盼現在進城的朝廷禁軍數量不多,這樣的話隻要奪回城門,那麼局勢或許還能挽救。
隻是很明顯,這名將軍想得太過樂觀了。城門已經開了,城外的人馬又怎麼會有不儘快入城的道理。所以還沒等那名將軍領兵撤出烏衣巷,入城的禁軍就已經殺到了身後,而禁軍帶兵的將軍,赫然就是蒼槐將軍。
建康城南門當然正是王國寶假傳王小姐的命令打開的,埋伏在城外的禁軍趁此時機一擁而入,然後王國寶便於車胤一同入朝,說王思瑤連同謝閥造反,王國寶大義滅親,獻上妙計,請旨平亂。
古人有“一如侯門深似海”,也有“最是無情帝王家”的說法,足以見得越是權勢之家,親情往往越單薄,有些人做為了權勢而泯滅親情的事的時候,更是連眼睛的不眨一下。
王國寶當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讓他舍棄權利他或許會心疼良久,可是若讓他舍棄親人來換取權利,那他是連眼睛都不會眨一眨的。更何況隻是讓他舍棄一個女兒,更何況這個女兒,還是謝家的人。
蒼槐將軍統帥的禁軍,不消片刻就將謝閥之兵殺散。蒼槐將軍心中欣慰。
他高興並非因為遏製了謝閥保住了會稽王司馬道子和中書令王珣,他高興是因為朝中權臣愚昧,隻知與人爭權,卻全然不顧天下大勢。到了此時竟然依然不知他乃是五鬥米道中人,他的目標可不單單是謝閥,而是整個建康城,乃至是整個天下。
本來建康城中還有王小姐與她身後的謝閥,使五鬥米道始終不敢輕舉妄動,可如今王國寶竟然因為要遏製謝閥掌權而放他進城。這種昏聵之人卻高坐朝堂,晉室江山又焉能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