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主子站在自己麵前,文盈自是骨子裡刻著緊張。
身子下意識的習慣叫她覺得膝蓋一軟,果真跪久了的人,即便是站起來了,膝蓋也是要比旁人軟的。
文盈掌心捏的緊了緊,儘力叫自己麵上不露怯,沒順著大姑娘的話去說,隻是柔聲道:“妾聽聞大姑娘身子不好,今日怎得來了?”
她親自為陸瓔倒茶,姿態不卑不亢,半點沒有之前奴顏婢膝的模樣。
陸瓔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圈,饒有興致地品茶:“大哥自小同家中不睦,我這個做妹妹原本就沒資格說什麼,但現下我已外嫁,已經算是廣平侯府的人,便想著即便是大哥不願見我,我也應當是能來見見你的。”
文盈眨眨眼,品著她話中的意思。
昨夜先是陸相買通船家,要將她拐到船上去,今日又是快一年未曾見到的大姑娘親自上前來,文盈自小到大都未曾受到過的重視,如今倒是因著大公子全然受了。
昨夜是要將她帶去旁人的船上,她自是半點也不敢,但現下不同,大姑娘來了她的地界,總不會敢將她如何,她便也有了些膽子來問上一問。
“不知大姑娘來見妾,所謂何事?”
文盈未曾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陸瓔的對麵,她麵上沉穩的很,叫陸瓔也有些意外。
她眉心微微一挑,掩唇輕輕笑了一聲:“許久不見,你變了不少。”
陸瓔看著文盈的眸光裡,稍微閃了閃。
她啊,有些後悔了。
要是當初不花時間去說服母親,而是直接想辦法將文盈納到侯府裡來,定然能給她許多驚喜。
當初她便覺得,不吱聲不吱氣的文盈,可是比母親身邊那些丫頭有趣不少。
陸瓔笑著輕輕搖頭,並未將心中所想告訴文盈,而是緩緩開口:“你也算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怎得如今說話這般生分起來?”
文盈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唇,她一個做奴婢的,難不成還要跟主子來敘舊嗎?
她便微微低垂下頭來,淺淺笑著也不答話,反正不說話總歸是沒錯的。
陸瓔指尖輕輕敲著杯盞,簡單說了些無傷痛癢的話,做不過是關心一下文盈如今過的好不好,再感概一下從前。
文盈昨夜少飲了些酒水,今日晨起又開始管這府中雜物,被陸瓔拉著說了這些話,隻覺得困意上湧,畢竟她從前是個做伺候人的奴婢的,哪裡有那麼多舊日情分能與當主子的續呢?
隻是陸瓔拿捏著語句,最後將話語轉到了想說的事上:“你如今有了名分,也是正經的嫁做人婦,合該早些要了孩子才是,免得似我這般,成親幾載,兒女緣分都未曾眷顧過我。”
文盈身上止不住打了個冷顫,旁人不知,她還是知曉的,大姑娘一直未曾有孩子,分明是因為大姑爺生了菜花病,也是因為大姑娘被過了病,怕最後穿到孩子身上,這才未曾將孩子生下來。
這些事當初還是嫣姐在世的時候說的,那時文盈便覺得唏噓,可如今大姑娘說什麼像她一般,文盈便覺得有些惡心。
大公子潔身自好的很,可與廣平侯世子不同。
陸瓔並不知她心中所想,卻是依照自己的念頭繼續說下去:“原本母親並不喜你擅自攀附上大哥,想著對女子來說孩子是最為重要得,便想賜你一碗紅花湯,但最後被我攔了下來。”
文盈終於是主動抬頭去看她,隻是瞧向她的眼眸之中待著驚詫與疑惑。
她不明白,大姑娘同她說這些話做甚?
是想說,她無論如何都是要聽從陸家差遣的奴婢?
還是想叫她記下這份恩情,對著大姑娘叩謝紅花恩情?
文盈直視著麵前人,瞧著陸瓔沒什麼血色的臉上掛著標準的笑,她忍不住問:“妾之前聽說,大姑娘自打落了胎,身子便一直不好,今日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同妾說這些的?”
“有何不可嗎?”
陸瓔用帕子掩唇輕咳了兩聲,緩和過來後繼續道:“陸家子嗣單薄,父親這一支也緊有大哥與二弟、三弟三個兒子,從璟至今不願成親,就是連通房都不收,從琉娶的那個癡癡傻傻,真有了身子也不敢叫她生,而大哥心係在你身,你卻遲遲未曾有孕,我呀,也實在忍不住擔憂。”
文盈眉心猛跳了兩下,不知該如何回話。
陸瓔接著道:“大哥日後早晚要娶正妻,你現下若是不趁著得他寵愛儘早生下孩子,日後正妻進門,你的日子免不得要難過,正好,在子嗣方麵我吃了多年的藥也算是有了些心得,我也認識不少擅長千金科的大夫。”
說到這,她停下了話頭,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似笑非笑看著文盈,等著她的回答。
文盈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眸光怪異的很:“大姑娘的大夫若是這般厲害,為何您時至今日還未曾再次有孕呢?”
她倒不是故意來頂撞陸瓔的,這是實實在在的真心發問,以至於真誠的叫陸瓔麵上標準的笑都僵了一瞬。
緊接著,文盈身子稍稍向後靠了靠,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所以,大姑娘你大老遠過來看妾,就是為了給妾介紹千金科聖手的?”
陸瓔舌尖頂了頂麵頰:“自然不全是。”
她在心裡也瞧明白了,若是不直白說出來,大抵會被文盈一直這般搪塞著。
她將麵上的親和稍稍收斂:“你也是從陸家出來的人,大哥他不懂事,你總不能跟著他不懂事,人要為自己尋靠山才是,文盈啊,我一直覺得你是聰明的,怎得如今偏生犯起傻了呢?”
文盈睫羽顫了顫,這話她聽著耳熟極了,之前夫人便用這番話來威脅她,叫她機靈著些,即便是跟了大公子也要為著陸家做事。
當時她麵上答應,但卻日日躲在大公子的院子裡不出去見人,當初夫人用的是她爹娘來威脅,而如今大公子則是用她的身子來威脅。
這二人還真是一對兒親母女,就是連手段都是一模一樣的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但文盈卻有些好奇,想聽聽看大姑娘要叫她做什麼,便低垂下投來,狀似為難道:“妾愚鈍的很,實在不知能為姑娘做什麼。”
陸瓔唇角扯起一個笑來:“哪裡能叫你一個女子家做什麼呢?就是那大夫如今住在我莊子上,你若是有空了叫人遞信給我,我叫人接你過去。”
但文盈心知肚明,那莊子上,定是不止有大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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