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瀾尷尬的道了聲失禮,連忙轉開話題。
“你說知道黎山的情況?”
小衙役喘勻了幾口氣,慢慢道:“聽我師父提過,流放到黎山的人犯由縣衙統一安排,男女都要勞作,活計沉重不說,還隻給極其微薄的報酬,到手銀錢都不見得能維持溫飽。”
“住處呢?”張氏關心道。
“縣衙中有專門容納人犯的地方,雖不是牢獄,也好不到哪去。”
眾人聞言,臉上的喜色掉了個乾淨。
原以為餐風飲露的苦日子終於要結束了,不想後邊還有更難熬的。
“那……這次前後流放了那麼多人,能住得下嗎?”文瀾下意識看了眼姚家那邊。
隻一個姚家就四十多口,更彆說前頭還有不少世家大族。
黎山一個小縣城,有多少地兒給人犯住?
“我不知道。”小衙役誠實道。
文瀾換了一個問法。
“大虞開國以來流放的也有一些,難道這些人一直在縣衙住著嗎?能不能自己找住處?”
小衙役埋頭想了想,道:“我隻知道,自己找住處要用錢,縣衙發下來的遠遠不夠。”
“而且黎山的院子很貴。”程大山補充道。
黎山雖是個縣城,但方圓幾十裡都沒有人煙,所有活人都聚集在那。
那裡又是大虞邊境,即使北麵無敵人,也多多少少駐了點兵,兵丁和他們的家眷就有不少。
再加上多山多石,城內不大平整,還缺少蓋房子的木材,所以黎山一座院子可是貴的很。
不僅院子,食物的價錢也不低。
流放犯人要麵臨的情況就是:乾最苦最累的活,拿最少的報酬,還要買最貴的東西。
張氏坐在車上,心裡飛快盤算完,隻覺得壓力如山大。
家中銀錢都是她來操持,黎山若真是這樣,她怎麼養活一大家子人呐!
“娘,彆憂心這麼早,總歸能活下去的,說不定到那就有辦法了。”文瀾看見她臉上愁色,湊近了安慰。
到了地方,擺脫管束,憑她的本事不怕弄不來銀子。
“娘聽你的。”張氏勉強一笑。
走過一段路,換男人上來。
慕容晏坐的位置正是文瀾剛剛的地方,緊靠著板車末尾。
因而兩人離得還是很近。
他屈腿坐著,青衫柔順的搭在腿麵上,顯得溫和乖順。
文瀾時不時看幾眼,覺得走路也沒那麼枯燥了。
這樣難得一見的美人,瞧的多了,她竟生出些妄念來。
察覺到那念頭,文瀾心中動了一下,而後立即鄙視自己。
一切好看的事物都很珍貴,都是對這個世界的饋贈,她怎麼可以想著獨占呢?
慕容晏半晌沒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疑惑。
怎麼不看了?
又過了一會兒,熟悉的注視重新出現。
慕容晏垂下頭,藏在暗處的眼角彎了彎。
他同彆人不一樣。
十八歲的年輕人也許知道情愛,但落到自己頭上時往往感受不清。
而他自小遭逢大變,其後流落在外多年,高高在上過,也埋入塵埃過,各種人情冷暖聲色犬馬都見過一些,不敢說對世事均看的透徹,起碼認清了自己。
昨夜聽到山中生變的一霎,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