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掠過試劍台時,慕容錚正用布條纏緊滲血的手掌。遠處膳堂飄來熬藥的苦香,混著兵器閣新淬火的鐵腥氣,在秋風中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林軒的白玉劍鞘磕在青石上,發出清越聲響。這位天樞峰首徒解下腰間酒葫蘆抿了一口,琥珀色的液體順著下頜滑落,在月白衣襟暈開點點梅痕。
“你的魔氣在哭。“他突然開口,劍穗上的北鬥七星泛著幽藍冷光,“像被鐵鏈鎖住的老虎。“
慕容錚纏布條的手頓了頓。洗劍池方向傳來晨鐘,驚起池畔飲水的白鹿。他望著林軒劍柄鑲嵌的隕星鐵,那抹暗銀色讓他想起《魔靈訣》裡記載的噬星獸眼眸。
玄霄子拂塵輕揚,九盞青銅燈在擂台邊緣次第亮起。當第七盞燈芯爆出火花時,林軒的劍尖已點在他喉前三寸。
“鏘!“
玄霄玉突然發燙,慕容錚本能地仰頭,劍鋒擦著鼻尖掠過,削斷幾根飛揚的發絲。他旋身後撤時,瞥見林軒袖口內襯繡著的星軌圖——那分明是《天衍錄》裡記載的貪狼吞月陣。
“反應不錯。“林軒劍勢陡轉,七道劍氣化作北鬥陣型,“但你能躲幾次?“
劍陣壓下的刹那,慕容錚聽見自己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魔氣在經脈中左突右撞,撞得丹田隱隱作痛。當搖光位的劍氣刺穿左肩時,血腥味反而讓識海清明了一瞬。
“就是現在!“
他故意賣個破綻,待玉衡位劍氣及體的瞬間,魔氣順著傷口噴湧而出。漆黑霧氣觸到星輝劍氣,竟發出烙鐵入水的嗤響。林軒臉色微變,劍陣出現刹那凝滯。
慕容錚指間魔氣凝成細針,精準刺入天權位陣眼。北鬥劍陣應聲而碎,反噬的星輝將林軒震退三步,劍柄隕星鐵裂開蛛網紋。
觀戰席傳來茶杯碎裂聲。慕容錚用餘光瞥見執法長老捏碎的瓷片正紮進掌心,鮮血順著太師椅扶手滴落,在青磚上綻開血梅。
“有意思。“林軒抹去嘴角血漬,眼底星芒大盛,“這招叫什麼?“
“困獸猶鬥。“慕容錚扯下染血的發帶,任墨發在劍氣中狂舞。他感覺到玄霄玉正在發燙,那些蝌蚪狀的古老文字在玉璧下遊動,仿佛要破壁而出。
林軒突然笑了。他解開發冠,任銀發披散如星河垂落。劍鋒指天刹那,夜空中的北鬥七星竟同時亮起,七道星輝灌入劍身,在擂台劃出銀河般的軌跡。
慕容錚瞳孔驟縮。這不是煉氣期能使出的劍招,《魔靈訣》自動翻到“噬星“篇章,體內魔氣瘋狂湧動。當星輝劍芒劈下的瞬間,他額間魔紋突然睜開第三隻眼!
“住手!“
玄霄子的清喝與鐘聲同時炸響。慕容錚在劇痛中恢複清明時,發現自己的右手正掐著林軒脖頸,魔氣化作的黑焰已燒穿對方護體靈氣。林軒的銀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灰,星輝道袍上浮現出焦黑的掌印。
執法長老的縛仙索已纏上他手腕,慕容錚卻在這時看見林軒翕動的嘴唇:“你眼裡有星空“
九盞青銅燈同時炸裂,燈油混著香灰灑在青石板上。玄霄子拂塵掃過兩人頭頂,慕容錚感覺天靈蓋像是被澆了盆雪水,魔氣瞬間縮回丹田。林軒重重摔在界碑旁,咳出的血沫裡閃著星沙。
“勝者,慕容錚。“
判決響起時,藥園方向突然傳來異香。眾人轉頭望去,隻見栽種九葉靈芝的靈土中冒出縷縷黑氣——那是方才散逸的魔氣滲入了護山大陣。
慕容錚踉蹌著走下擂台,發現鞋底沾著的星輝正腐蝕石階。他在轉角處扶牆喘息時,一片枯葉擦著臉頰劃過,留下細長血痕。
“以魔入道,終究難逃天劫。“
沙啞的聲音從槐樹陰影中傳來。慕容錚抬頭,看見玄冥長老黑袍上的暗金紋路正與自己的魔氣共鳴,那些扭曲的符文分明是倒寫的《度人經》。
藥圃突然傳來靈芝斷裂的脆響。慕容錚按住狂跳的太陽穴,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長老也要參加大比?“
玄冥輕笑一聲,枯瘦的手指拂過腰間魂幡。慕容錚這才發現那幡麵竟是用《金剛經》縫製,經文字跡被血汙浸得模糊不清。
“決賽見。“魂幡上的怨靈發出嗚咽,長老的身影隨落葉一同消散。慕容錚攤開掌心,發現不知何時多了枚乾枯的靈芝片,斷麵處滲出漆黑的汁液。
戌時的更鼓響起時,藏書閣方向亮起一道青光。慕容錚咽下喉間腥甜,任由夜露浸透染血的衣襟。他知道,那些在暗處窺視的眼睛,此刻正如林軒劍上的星芒,正將他推向更深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