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在掌心融化的瞬間,陳昊聽到自己骨骼發出琉璃碎裂般的脆響。賀嬌殘留的藥香突然變得刺鼻,他踉蹌著撞向岩壁,卻發現手掌徑直穿透了岩石——整條右臂正在虛化,月光透過皮膚照出血管裡遊走的金色光點。
“這是化形散?“陳昊扯開衣襟,發現胸口浮現出蛛網狀的青紋。三年前村中巫醫被南宮家帶走時,曾在牛車上嘶吼過這種禁藥的名字。
白衣女子突然按住他的天靈穴,陳昊感覺有冰錐刺入顱骨。當視線恢複清明時,他驚恐地發現整座礦洞正在褪色。岩壁上的血絲紋路褪去偽裝,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蠱蟲卵囊,那些半透明的薄膜下,無數複眼正隨著他的心跳頻率明滅。
“你看到的才是真實。“賀嬌的聲音帶著雙重回響,她袖中滑出一柄玉如意點在陳昊喉間,“南宮家用噬心蠱篡改認知,礦奴眼中的靈石“
如意尖端挑破皮膚,陳昊的瞳孔劇烈收縮。簍中所謂的靈石,分明是還在搏動的血肉臟器!那些泛著青光的棱角,實則是病變的血管結節。
“嘔——“陳昊跪倒在地,胃部痙攣著吐出青綠色黏液。液體落地竟化作活物,數十條透明蠕蟲紐動著鑽向岩縫。賀嬌抬腳碾碎蟲群,繡鞋上的銀鈴發出清越鳴響。
“這些是蠱蛻。“她翻轉玉如意,柄端鑲嵌的照妖鏡映出陳昊丹田處的景象——一團黑霧正盤踞在氣海上方,霧中伸出無數細絲連接五臟六腑,“噬心蠱成熟時,宿主會成為活體蠱皿。“
遠處傳來沉悶的號角聲,岩壁上的蠱蟲卵囊同時爆裂。賀嬌突然扯下腰間玉佩按在陳昊額頭,翠色流光形成蛋形護罩:“南宮家的血衛要醒了,仔細聽我說。“
陳昊發現自己的意識被拉入某種玄妙狀態。玉佩中傳來賀嬌的神念傳音:“你先前引動的星輝正在焚燒噬心蠱,但這也會觸發南宮家的預警禁製。卯時三刻前往礦山西側的葬魂澗,那裡有“
護罩突然劇烈震顫,賀嬌的聲音被尖銳的嘶鳴切斷。陳昊睜開眼,看見三道血影正在啃食防護結界。這些怪物有著人形輪廓,但頭顱卻是放大百倍的蠱蟲口器,螯肢開合間濺出腐蝕性黏液。
“血蠱衛!“陳昊終於明白礦工失蹤的真相。那些被帶走的“病休者“,原來都被改造成了這種怪物。
賀嬌的竹傘突然自動展開,傘骨間垂落的銀鈴組成北鬥陣型。當首枚鈴鐺炸裂時,陳昊看到有星辰虛影墜落,將最前方的血蠱衛砸成肉泥。另外兩隻怪物突然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暗紅甲胄從皮下鑽出覆蓋全身。
“退後!“賀嬌扯下束發絲帶,烏發無風自動。絲帶在空中化作燃燒的鎖鏈,纏住血蠱衛的瞬間,陳昊聞到熟悉的血腥氣——與青銅古棺出現時的氣息完全相同。
血蠱衛的甲胄在鎖鏈灼燒下迅速碳化,但它們的傷口處卻噴出紫色煙霧。陳昊胸前的青紋突然發燙,那些煙霧竟在他麵前凝聚成南宮三長老的麵孔。
“找到你了,小老鼠。“紫煙人臉露出獰笑,“你以為星脈傳承能對抗三百年的布局?“
賀嬌突然咬破舌尖,將血珠彈入傘麵曼陀羅。原本玄黑色的花瓣染上金邊,整把竹傘開始高頻震顫。陳昊看到有細小的空間裂隙在傘尖聚集,尚未反應過來,就被賀嬌拽著跌入突然出現的虛空漩渦。
天旋地轉中,陳昊的虛化右臂觸碰到某種粘稠物質。當他掙紮著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漂浮在血池上方。直徑百丈的池中堆積著無數晶化屍骸,池底排列著七盞青銅燈,火光中浮現出南宮家曆代長老的虛影。
“這是南宮家禁地?“陳昊想要移動身體,卻發現連指尖都無法顫動。血池突然沸騰,池底睜開七隻豎瞳,他的識海瞬間被強行灌入海量信息:
三百年前,南宮先祖在葬魂澗獲得上古血鼎;
曆代礦奴實為活祭品,用於溫養鼎中殘魂;
噬心蠱的真正作用是篩選能夠承受星脈之力的容器
“原來如此。“陌生的女聲在意識深處響起,陳昊震驚地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雌雄莫辨,“南宮老賊用血鼎截留飛升者遺蛻,卻不知星輝灼體之痛。“
血池中的屍骸突然同時抬手,七盞青銅燈應聲而滅。陳昊感覺有冰冷的手指探入丹田,硬生生扯碎了那團黑霧。噬心蠱被拔除的劇痛讓他嘶吼出聲,虛化的右臂卻在此刻凝實,皮膚表麵浮現出星辰運行軌跡。
當最後一盞銅燈熄滅時,血池底部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陳昊的瞳孔變成璀璨的銀白色,看到有白骨巨手破開池底封印。無數星輝從九天之外垂落,在他腳下結成光之階梯。
“鴻蒙聖體居然淪落至此。“白骨巨手的主人發出歎息,陳昊的識海裡浮現出洪荒戰場的畫麵,“記住,星輝是你的劍,亦是你的枷鎖。“
現實中的血池突然炸開,陳昊被氣浪掀飛。在即將撞上岩壁的瞬間,有竹傘橫空出現卸去衝擊力。賀嬌的白衣染滿血漬,她手中的玉如意布滿裂紋:“你居然真的喚醒了血池下的存在。“
陳昊正要開口,整座山體突然劇烈震動。南宮家的方向升起十二道血柱,在空中交織成囚籠。賀嬌突然掐訣點在陳昊眉心,他感覺有冰涼的氣息封住了剛剛覺醒的星脈之力。
“現在開始,你是已死之人。“賀嬌撕下半幅衣袖,用血畫出繁複的符咒,“天亮前趕到葬魂澗,那裡有能暫時屏蔽天機的“
話音未落,符咒突然自燃。陳昊看到賀嬌背後浮現出巨大的蠱蟲虛影,口器中吐出粘稠的絲網。竹傘自動護主,卻被蛛絲層層包裹,傘麵曼陀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小心!“陳昊本能地撲向賀嬌。覺醒的右臂觸碰到蛛絲的瞬間,星辰紋路亮起刺目銀光。蛛網應聲碎裂,但蠱蟲虛影的複眼同時爆裂,濺出的毒液在岩壁上蝕刻出南宮家族徽。
賀嬌突然悶哼一聲,發間玉簪應聲而斷。當青絲披散的瞬間,陳昊看到她後頸處浮現黑色曼陀羅刺青——與竹傘上的圖案完全相同,隻是花瓣間纏繞著鎖鏈。
“來不及了。“賀嬌突然咬破手指,在陳昊額頭畫出血符,“記住,葬魂澗底有三生石,用星輝照出你“
破空聲打斷了她的話。七柄燃燒著冥火的飛劍釘入地麵,組成困仙劍陣。南宮家主踏著血雲降臨,手中托著的正是礦洞中出現過的青銅古棺。
“賀醫仙好大的手筆。“南宮家主輕撫棺蓋,陳昊看到有黑氣從縫隙滲出,“連天機閣的欺天符都用上了,莫非此子關係到“
賀嬌突然旋身甩出竹傘,十八根傘骨化作流光襲向對方。南宮家主袖中飛出七枚銅錢,在空中布成北鬥陣勢。兩者相撞的瞬間,陳昊聽到天地間響起玉磬之音。
趁此間隙,賀嬌一掌將陳昊拍向山崖:“走!月照三潭時觸碰澗水!“
陳昊如斷線風箏般墜向深淵,最後看到的畫麵是賀嬌的白衣染上墨色,發間生出妖異的紅絲。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血色長鞭,鞭梢掃過之處,連空間都留下灼燒的痕跡。
下墜過程中,陳昊懷中的冰晶突然融化。寒流席卷全身的同時,他聽到賀嬌的傳音在耳畔炸響:“若在三生石看到雙月同天之景,立即自封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