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把泛上來的一陣陣惡心壓下去,見陸明陽“你”“我”不出個結果來,按下他抖出殘影的手指,好脾氣地問:“所以,錢到底還在不在?”
陸明陽受到刺激一樣怒吼:“你以為你媽留給你多少錢?!我用得著那些錢?!”
“行,那把錢全部轉給我,我自己出去找房。”
“你個畜生——”
陸明陽揚起手,眼看一個巴掌就要下來,樓下忽然門鈴響起,楊鈺抱住他的手臂,急急道:“應該是曲寧朋友們來了,彆吵了,我去開門。”
語罷飛速下樓。
很快,零落的腳步和談笑聲傳進屋裡,楊鈺帶著幾個青年走進客廳。
全都是二十歲上下的男生,渾身上下充滿紈絝氣息,抬頭就往二樓望來。
“喂,曲寧,行李拉下來,走了啊!”
陸曲寧撫撫陸明陽胸口給他順氣,又給了陸酒一個勸阻的眼神,轉身應道:“馬上就來!”
他跑去他的房間拉行李。
陸酒打量著他,努力在腦海中挖掘前麵三十多天有些模糊的記憶。
一個月前,陸曲寧的好友葉凜說他哥哥買下的酒莊布置得差不多了,第一批釀的酒也差不多到了可以品嘗的時候,叫陸曲寧及圈子裡一幫二世祖們在國慶節去酒莊玩。
陸酒其實也被邀請了——畢竟,葉凜曾經是他最好的朋友,而葉凜的哥哥曾經也把他當親弟弟看待。
隻是當時還被亂碼掌控著的瘋癲陸酒冷笑一聲就回絕了。
此刻,屋子裡一下子安靜起來。
有外人在場,陸明陽也不好發作。
他依舊死死瞪著陸酒,大有等小兒子走後再繼續算賬的意思。
樓下幾個青年低聲說笑,有人瞥陸酒一眼就低下頭——三年過去,陸酒早就從圈子裡的中心人物成了笑話。
隻有一個男生兀自在那躊躇,片刻後,仰起頭,開口道:“陸酒……你、你真的不去嗎?”
屋子一下子變得更安靜。
“喂,沈可,陸酒不都說不去了?”另一個男生笑笑,“非熱臉貼冷屁股乾什麼?”
沈可抿住唇,臉有些漲紅:“陸酒當時心情不好……現在說不定好了呢!陸酒,葉哥說到時候帶我們去摘葡萄呢,一起去吧!”
他星星眼望著陸酒。
“他心情什麼時候好過了……”身旁依舊是一些譏笑。
陸酒正在揉眼角——不知道是不是把胃吐空了的緣故,他現在真的太惡心了——聽到沈可這話,他放下手,思緒微轉。
說起來,雖然他對“捉拿逃逸玩家”這任務沒什麼義務感,不過“逃逸玩家”的存在本身令他有些感興趣。
與其在這棟房子裡跟陸明陽大眼瞪小眼,還不如跟陸曲寧一起出去玩玩。
於是,在底下一些青年的嗤笑中,在陸曲寧拉著行李箱從房間裡出來的瞬間,一隻胳膊輕輕搭上二樓走廊的欄杆。
“好啊。”
漂亮的黑發青年對沈可笑眯眯。
陸曲寧腳步一頓。
下一秒,他快步走近陸酒,低聲在他耳邊警告:“哥,那個人也會去酒莊,要是被爸爸知道你和他碰麵,爸爸真的會氣死的。”
陸酒似笑非笑瞥回去:“你的意思是,以後‘那個人’出現的地方我都要自動避讓?”
“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起來,如果不是你說漏嘴了,爸爸也不會這麼生氣吧?”
陸曲寧頓住,眼中閃過一抹驚異。
陸酒怎麼會這麼清醒地說出這句話?按照常理,這個人早就該因為煩他而大吼大叫了。
陸曲寧壓住心底的不安,麵露尷尬:“我不是有意的,但是哥,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再和‘那個人’在一起——”
“我什麼時候和他‘在一起’了?”陸酒彆開眼,漫不經心,“被死纏爛打,叫做我和他‘在一起’?”
“陸曲寧,‘在一起’這三個字,是從你嘴裡出來的。”
陸曲寧一驚。
陸酒對樓下一臉激動的沈可揮揮手:“我去收拾衣服。”
“好,酒哥等會兒你坐我那輛車!”
陸酒轉身進房間,留給陸曲寧一個令他心神不寧的背影。
111在陸酒的腦子裡叨叨。
“這個逃逸玩家沒事吧?他怎麼非要把話說得這麼曖昧?你就算是個gay眼光也沒那麼差看上那種男的吧!!”
誠如111所說。
陸曲寧口中的“那個人”是圈子裡一個富二代,人到29,事業一般,全靠家裡扶持。
這就算了,不知道是不是縱欲過度,常年一副腎虛模樣,眼袋都快兜不住眼球。
一個月前,圈子裡一個家夥在家裡舉辦派對,把大家叫了過去,那個腎虛男也在場,不知怎麼的突然對陸酒起意,各種勾搭他,不論陸酒怎麼怒吼揍人都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到了旁人嘴中就成了“陸酒和這男的有點意思”。
剛剛陸曲寧就是在和他媽聊天的過程中不小心透露了這件事,被路過的陸明陽聽到了,才爆發了那一場爭吵。
111依舊憤憤地哼哼唧唧:“那天要是早點把你塞進這身體裡就好了,亂碼陸酒應付不了那種癩皮狗!”
沒錯,那就是陸酒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
他在一場荒誕的起哄中於這個世界蘇醒,還沒工夫處理當時混亂的情況和大腦中紛亂的信息流,就被111塞了第一項任務。
想到這,陸酒不由又惡心了一下。
111突然話音一停,鬼鬼祟祟地說:“你不會懷孕了吧?”
“…………”陸酒驚笑出來。
“算算時間,你跟‘那個男的’上床也有一個月了,剛好是會開始孕吐的時候,”111嘖嘖嘖,“要是真有了,你連孩子他爹的名字都不知道,好銀亂哦。”
“你好意思說這話?”陸酒皮笑肉不笑,“當時不是你給的任務?找到正在三樓某房間的‘我的未來老攻’,上了他。”
他們這會兒討論的“那個男的”就不是指那個腎虛男了。
而是一個更具神秘感的男子。
一個月前的那天,陸酒頭疼得要死,又被這任務無語到宕機一秒。
111說沒辦法,這是快穿局任務中心派發下來的任務,不完成陸酒就得死。
陸酒當然犯不著為了貞操去死,於是在頭暈目眩中擺脫樓下的眾人,上樓闖進了那個房間。
然後就是一夜折騰。
折騰完了,連那個男人名字都不知道,就被係統bug彈回到了幾十公裡外的自己家,同時靈魂與這具身體分離。
據111說,這個任務的目的是為了一把拽回他和他未來老攻正在逐漸偏離的人生軌跡線,拽的是猛了點,但勝在效果好。
陸酒卻完全看不到效果,一個月過去了,他還不知道他上了哪個男的。
隻記得對方活不錯,身材好,臉蛋很像他穿越前剛剛上過的久彆重逢這麼多年依舊在他心底留下深深印象的某位熟人…………簡而言之,就是非常英俊,極度可口。
陸酒回憶完畢。
“止住你腦子裡的黃色廢料吧,你也說了,小說是小說。”
還懷孕,笑死人。
陸酒將換洗衣物塞進行李箱,拉起走人。
對於他要跟著一起走的決定,陸明陽和楊鈺反應各異。
陸明陽質問他:“我話說完了嗎你就走?誰讓你走的?!”
楊鈺一副想攔又不敢攔的樣子。
陸酒不理會這兩個人,拉著行李箱就下了樓。
樓下隻剩下沈可,其他人和陸曲寧剛才已經先一步開車走了。
沈可一看到他就星星眼,陸酒依稀記得這家夥是他高中同學,原先是很懦弱的性子,後來跟陸酒認識了,性格才慢慢開始轉變。
隻可惜後來高二,陸酒被亂碼侵襲,從此六親不認,對著沈可也再沒了往日裡的好脾氣。
然而與其他人不同的是,沈可似乎始終等待著他“恢複”的那一天。
這小不點激動地替陸酒打開後備箱,待行李箱放好,兩人進車子裡各就各位了,一踩油門就把追出來的陸明陽和楊鈺甩在屁股後頭。
“酒哥,你早就該出來跟我們一起玩的!”
這座城市到了十月終於降了一點溫度,車窗降著,恰到好處的涼風刮進來。
沈可一邊開車,一邊用餘光偷偷瞄副駕駛座上的青年。
青年將手肘支在車窗邊,五指屈起,懶洋洋抵著太陽穴。
陽光穿過前窗玻璃灑在青年的臉上,將他漂亮的五官照得明銳,那雙眯起來的狐狸眼裡盛進了往日的光彩,那是曾經無數人所著迷的光彩。
沈可的心砰砰跳起來。
“酒哥,是、是你嗎……?”激動到極點,他問了一句自己都不明白什麼意思的話。
青年卻勾起唇角,黑眸一轉,向他掃來。
陽光下,他美得失去了性彆的界限,像一張鐫刻在舊日裡的畫報。
“不是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