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秦笑而不語。
他撣撣煙灰:“太吵了,要不要換個地方去談?”
“老葉,我來這裡是來休息的,適可而止。”男人嗓音低醇,語氣溫和,視線始終落在室內某一處。
葉秦揚眉。
還好羅意的下一發沒擊中——
沈可大鬆一口氣,不然他真怕自己還沒機會上場,他們組的球就被這家夥給清完了。
他雄赳赳氣昂昂繞台球桌半圈,找定角度,瞄準擊球,順利擊中12號,讓羅意他們組也吃了一癟。
然而今天手感不怎麼好,下一球他就擊歪了,鬱悶下場,換羅意。
羅意到底也不是專業選手,沒擊中,再換沈可。
沈可再次擊空,這次羅意擊中了5號球,正是沈可拿的球號。
沈可噘著嘴去抽懲罰紙條,一看紙條上的內容,他的臉色就變了——
現場表演一次打飛木幾。
他將這張紙條狠狠拍到了台球桌上:“羅意,你們瘋了吧?這種懲罰都寫得出來?!”
玩這種遊戲容易上頭,為了惡搞也經常有人寫一些很過分的內容,但脫衣或者親嘴都算了,這算什麼?
這他媽和現場演片子有什麼區彆?
羅意瞄到這條懲罰也暗暗咋舌,肯定是他們組的人寫的,但不知道是哪一個,估計酒喝多上頭了。
不過到底不是他自己抽到的懲罰,他說起風涼話來:“都玩這種遊戲了還玩不起啊?”
“就是,也沒讓你真打啊,就做做樣子唄。”有人附和。
沈可漲紅臉衝上去,被旁邊的人一把拉住。
羅意嘲諷:“玩個遊戲還要打人就沒意思了,這樣,你手上不是還有個4號球嗎?”
“要是下一球我擊中的是4號,你就再抽一張紙條,兩個懲罰一起做,打飛木幾什麼的,你就比劃比劃就行了。要是下一發我擊中的不是4號,那這個懲罰就一筆勾銷。算是為你打破規則了吧?”
沈可氣得問候他祖宗。
羅意笑眯眯地,俯身擊出一球,可惜這次擊空了,他嘖了聲。
擊球權重新回到沈可他們手上。
矮個子趕緊給沈可整理衣服:“還是你自己上?你行不行啊,要不換人?”
羅意這次雖然沒擊中球,但要是再給他拿到一次擊球權,讓他擊中4號球,沈可今天就真栽了。
當然了,隻要他們組沒辦法一舉清完對麵的球,羅意就一定會有機會再上場,但總歸能拖一點是一點,說不定拖久了羅意自己狀態就不好了呢。
沈可腦瓜子被氣得嗡嗡的,手緊握著球杆,恨不得一杆子朝羅意臉上揮過去。
但矮個子說得沒錯,他今天手感確實不好。
他想了想,扭頭看向陸酒:“……酒哥,要不你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驚住了。
讓陸酒來?!
哈,他們是拉了陸酒一起來玩這場遊戲,但是讓陸酒來擊球?!
沈可才是瘋了的那個吧?
矮個子趕緊把他的臉轉回來:“你沒事吧你,讓陸酒上還不如讓我上呢,我來!”
沈可閃過他伸過來的手,執拗地問:“酒哥?”
他真心覺得陸酒和之前不一樣了,今天的酒哥總給他一種三年前的感覺,而如果是三年前的酒哥——
玩台球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沈可記得清楚,他酒哥技術很好。
陸酒一下子成為了視線的焦點。
他依舊含著吸管,兩三下將一杯氣泡水吸乾了。
他晃晃玻璃杯,確認是喝光了,隻剩下冰塊,才將杯子放下。
羅意嗬笑一聲,抬抬下巴:“你們要是實在找不出人來擊球,我們也可以把丁哥借給你們一輪,反正丁哥喜歡陸酒,肯定願意幫忙的,是吧?”
丁嘉業一直抱臂在旁邊圍觀,聞言故意油裡油氣地笑:“是啊,要是酒酒求我的話,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幫幫你們的。”
沈可立馬端起吧台上一杯滿滿的雞尾酒。
陸酒抬起頭:“?”
他連忙扣住這家夥手臂,擰起眉頭:“乾什麼?”
沈可青著臉:“我要吐了酒哥,讓我潑他們!!”
“不行。”
“?”
“這杯是我的,一口都還沒喝呢,要潑用你的酒去潑。”陸酒無語,將這杯酒拿回來。
沈可一臉懵逼地看著陸酒——雖然他覺得他酒哥有點恢複到三年前的樣子了,但是不是也太情緒穩定了一點!!
然而下一秒,陸酒就起身走到台球桌邊,將這杯酒放下了。
沈可眼睛一亮!
羅意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兩人。
他討厭陸曲寧,但更討厭陸酒。
陸曲寧假惺惺,虛偽,羅意其實根本看不上他。
但陸酒不一樣——他始終記得三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陸酒,不論在什麼場合永遠是大家目光的焦點,不論乾什麼事永遠壓他一頭。
明明隻是暴發戶的後代,爸媽卻總說“看看人家陸酒”。
羅意討厭陸酒討厭得牙癢癢的。
也就這三年,陸酒瘋了,他才有了一種幸災樂禍的痛快。
今天的陸酒總給他一種不太一樣的感覺,但這三年裡,他在竊喜中也曾緊密關注過陸酒的一舉一動,在這個青年露出一絲一毫的清醒時繃緊神經,心生警惕,但每一次事實都證明是他想多了,陸酒就是瘋了,即使看似清醒,也是假象。
這個家夥輕易就會被挑起怒火,發起瘋來毫無理智。
羅意眸色微閃,慢吞吞開口:“陸酒,其實你沒必要那麼抵觸丁哥,多打好一條關係就多一條路,你爸從來沒教過你嗎?你看你弟弟就多懂。”
都厚臉皮跟在柏勻屁股後頭一整天了。
一句話嘲諷了兩個人。
遠處,陸曲寧臉色立刻沉下來。
他走下來,來到陸酒身邊:“哥,你真打算跟他們玩下去?”
陸酒示意沈可把台球杆給他。
沈可連忙遞過來。
陸酒擦起球杆。
陸曲寧繼續勸告:“走吧!”
他微不可察地瞥了人群中的丁嘉業一眼,唇湊到陸酒耳邊,一張一合,聽似真摯的勸告溫柔地鑽入陸酒的耳朵。
“你再在這裡呆下去,難道是想和那個丁嘉業繼續糾纏嗎?不是說好離他遠一點?”
“哥哥,你也不想再惹爸爸生氣了吧?”
陸酒的動作停頓住。
陸曲寧緊盯著他。
他的視野中是黑發青年近在咫尺的側臉,後者的黑眸,微垂的眼睫,皮膚上的絨毛,每一處精致的細節,分毫畢現。
下一秒。
青年側眸看他一眼,那雙漂亮的狐狸眼裡沒有一絲一毫他想象中的惱怒,隻閃過一抹玩味。
陸曲寧渾身滯住。
緊接著,陸酒俯身。
身體線條被拉長,拉出一抹柔韌的弧度,修長的左手按在桌上,右手握杆,他乾脆利落一擊。
母球被擊向前方,重撞到一顆球,那顆球迅疾向前擊中兩球,兩顆球一左一右飛速滾向桌台邊緣,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那一刹那,精準落袋。
11號和13號球,分彆對應羅意和丁嘉業。
全場的聲音瞬間被掐斷,死一般的寂靜。
酒吧炫目的光線下,陸酒起身,又擦了擦球杆,瞥見呆立的這兩人,不由笑了。
“愣著乾什麼?”
他似乎非常享受這場有趣的遊戲,聲音中帶著幾分鬆弛的愉悅。
“去抽紙條呀。”